![]() 第一章 苍梧国近十年来,兵力强大,百姓安定,不曾发生过重大祸乱。朝廷重视百姓们的德才兼备,加大了科举考试奖励制度,只要红榜留名,便是飞黄腾达,前途似锦。 于是,家有千金的富贵人家就在此留了心眼儿。在科举后的红榜揭晓时,大批护卫带领家丁在榜前“守株待兔”,数量之庞大,令人咂舌。一看见站在榜前因为考中的书生,就强带回府。温柔的会选定良辰吉日,走走正当流程,再将女儿嫁出;粗暴的就直接打晕了塞入洞房之中,过了第二日事情便算是板上钉钉,成了名正言顺的过门女婿。 这样的活动三年一次,派去的护卫更是要有眼力见与手力见,认清哪些人前途无量,抢人快狠准,为府内增添一名乘龙快婿。 解语花与齐晟间的孽缘,缘起于手下的办事不利。 解语花十六那年,正巧科考。解家家主也就是她爹开始处处留心她的成亲之事。然而科考揭榜那天,解家的护卫却去晚了,红榜前的书生全是被挑剩的歪瓜裂枣。看着别家许多满载而归的护卫,解家护卫不甘落后,勉勉强强挑了一个相貌最好的,强绑回府。 听闻书生们到的时候,谢语花换上小厮的衣服,混进谈事厅中,详装成下人,偷偷瞟着被抢来的人儿。 那人身体修长,品貌非凡,举止文雅大方,正对着她老爹。 解语花捏紧衣角,心中有些小期待 “请问公子贵姓?名为何?”她爹笑眯眯地问。 “……免贵,姓齐,名晟。” 好听冷冽的男声传来,解语音挑挑眉,心中对他的满意度又增加了几分。 在她爹将齐晟的家庭、房产、住址、房产、双亲、婚配否都问了一遍后,笑得更灿烂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是完全认可了这个女婿,越看越欢喜呐! “齐公子今年高中几甲?”她爹问。 事情进展到这,大转弯就来了,只听齐晟答道;“齐某未曾中甲。” 她爹脸色僵了僵:“公子没考上?” “齐某自始没有参加考试。” 她爹揉揉太阳穴:“那……你是举人?” “您怕是误会了。”齐晟回答:“齐某只是路过的商人,在此买卖生意。” 她爹愣住了,大概是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这样的,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解语花拎起书架上的鸡毛掸子,冲了出去,用鸡毛掸子指着他的鼻子:“你既是商人,为何站立在红榜前不肯离去,又为何随我家的护卫回府?” 齐晟见她突然冲出,平静如水的眼眸底突然有了笑意:“首先,没有规定,除了考生其他人不准看榜吧?其次,解小姐要知道,齐某是被解家的护卫绑来的,哪是自愿的了?” 解语花一时语噎,仔细一想齐晟还真没说错什么,但又不好承认自己错了,道:“那你为何不在路上讲清?” 齐晟委屈道:“齐某刚到城中,就被人紧紧绑住,还以为是官府办案,自然是跟着走了。” 齐晟走近解语花:“不曾想是小姐在此挑选良辰快婿,碰巧发生此事,不如成全了天公作美,咱们……” 这话又像是挑逗,解语花羞红了脸,举起鸡毛掸子,狠狠将他打了出门:“死奸商,离我解家远点!” 三年后。 解语花领着两个丫鬟走向聚渊阁,她步伐小巧,桃腮带笑,带着一股轻灵之气,引得不少青年公子回头观看。解语花一面努力维持着外表的形象,一面肉疼地从腰带里取出一袋银子:“给我安排一处视野开阔的隔间。” 门口接客的下人没有伸手去接,难为道:“小姐,您这钱不够啊。” 解语花睁大双眼:“这有六十两!难道又……”又涨价了? 下人陪笑道:“小姐,现在要一百二十两了。” 解语花捂住胸口:“你们这聚渊阁干脆改名叫抢钱阁好了。” “小姐……” “这可比周围的阁楼贵了太多,你们老板呢?他提升的价钱?” “小姐……” 解语花越讲越气,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前段时间还是三十两,已经比周围贵许多了。这也就算了,过了段时间竟然还翻倍了。现在你告诉我,你们聚渊阁的一间隔间已经上涨到了一百二十两?” “小姐,眼看就是会试的日子了,大批考生进京赶考,隔间都供不应求,只能涨价啦。” 解语花掐掐眉心。齐晟是个经商的人才,极具不要脸天赋,她早就知道。三年前的那场阴差阳错,她错失了一段姻缘,却让齐晟看到了其中暴利的商机,定居京城,快速地买下了最繁荣的街道,开设了聚渊阁。 聚渊阁的设计十分巧妙,一楼是文人雅士的高级交谈娱乐场所,二楼的隔间则能将一楼人们的样貌与行为举止看得一清二楚,满足了许多名门世家的小姐过于矜持而来这儿观察,好在揭榜那天如愿得到心意郎君的要求。 解语花不愿放弃这么好的几乎,叹口气,这隔间位子可不多,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更是抢手。她爹做官从来清廉正直,不贪图钱财,一个字总结就是穷。齐晟跟她又有着孽缘,价钱方面不肯松口半分,惨啊! 暗道一句奸商,刚想着去哪儿把剩下的六十两筹到手。却是被身后的人给接了话去。 “解小姐,在别人的地盘当着别人的面骂别人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男人磁性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近在咫尺。解语花不用回头都知道来者何人,一下子跳出老远,怒瞪着他:“你还真的是一把经营的好手,会试接近,价钱足足翻了四倍!” 齐晟笑道:“感谢解小姐夸奖,齐某一定再接再厉,争取让聚渊阁隔间的价钱再翻几番。” “齐公子,这世道,还是有很多劳动人民挣钱很辛苦的。”解语花苦口婆心劝说道。 “可是,”齐晟一摊手,让解语花看向气势磅礴、金碧辉煌的聚渊阁:“我聚渊阁的钱很好挣啊。” 她气得直磨牙,京中从不缺乏富家子弟,每日来他这阁中包间的更是数不胜数,他自然是好挣钱,可苦了她们这些老百姓。 “怎么,解小姐,钱不够了?”齐晟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扫,最终落在了她头上的玉簪上,眼底波涛汹涌却不动声色:“我看解小姐头上的玉簪挺不错,不如卖给我,抵了这阁楼的入场券如何?” 解语花一下护住了头上的玉簪:“你做梦!我卖哪件首饰都不可能卖它!”这可是陪了她十几年的东西。 齐晟一笑,解语花却在他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欣喜。 只听齐晟正色道,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你还是老老实实去别处玩吧,别想着这些会试的考生们了。” “怎么,齐晟,你这阁楼,还不让我进去了?”解语花有些恼,一而再再而三地挣钱,他阁楼入场券的钱也是再三地翻倍。听见齐晟这话,她可不干了。 齐晟眼底的情绪瞬间消身匿迹,冷哼一声:“是啊,我怕你耽误了那些前途大好的考生们,为他们感到惋惜。” “惋惜……谁稀罕你这破楼啊?之后你就是亲自上门来请,本小姐都不屑再来你这阁楼!”解语花嘴硬似地吼完,拉着身边的丫鬟,扬长而去。 第二章 嘴硬是嘴硬,聚渊阁还是要去的。回府后,解语花挑灯夜“写”,彻夜不眠,用两天时间,写完了自己之前更新了一半的一本才子佳人爱恨缠绵的凄惨爱情小说,卖给书舍,这才换到了剩余的六十两,买到了聚渊阁的入场券。 当齐晟再次见到解语花时,已经是在聚渊阁里面了。 “解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拜访了?”带着轻笑,齐晟走向解语花的茶桌。 解语花被打脸得迅速,脸上升起一抹羞红,干笑了两声:“哪里话,齐公子阁楼办得风生水起,我自然是要来捧场个场。” 齐晟在解语花对面坐下,小厮马上沏上了茶水,烟雾渺渺中,只听齐晟缓缓道:“上次对小姐说的话,是齐某失言了,小姐还肯来,齐某自是欢喜的。” “那你出去欢喜吧。”解语花起身,就要将齐晟推攘出去。她是花了钱才进来的,可不想看见这个大煞风景的家伙。 齐晟死死地坐在坐垫上,纹丝不动,嬉皮笑脸地问到:“你不是想知道楼下这些文人的身份背景,文采水平吗?这些我都知道。” “出去。” “我可以告诉你的。” “出去。”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手上的资料可都是百分百真实,你要是向别人打听,至少得花掉上百两银子。” “……” 解语花屈服在了上百两银子下。 解语花:“你看楼下离咱们最近的那个蓝衣公子,他是何为人?” 齐晟:“他是周举人,他文笔极佳,才思敏学,为人很有亲和力。” 解语花:“啊,好棒棒呢。” 齐晟:“可听说不太爱干净。” 解语花:“怎么说?” 齐晟:“一个月洗一次澡。” 解语花:“角落里那个容貌俊俏的公子怎么样?” 齐晟:“那位是林举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阅历很广。” 解语花:“他不错哎。” 齐晟:“可惜酗酒,还经常出入青楼,与多个女人有染。” 解语花:“那个那个,坐在门边正在喝茶的公子呢?” 齐晟:“他是赵举人,博学多才 才高八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没什么坏毛病。” 解语花:“那挺好,长得也行……” 齐晟:“可惜已经婚配。” “……” 解语花差点掀桌而起,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姓齐的,你在跟我开玩笑?” 齐晟一脸无辜,看不出一点儿撒谎的痕迹:“人没有完美的,这点你应该明白。齐某只是说了真话,也有错了?” 他又给我沏了一杯新的茶,温柔道:“无妨,大不了下次小姐多来几次聚渊阁,齐某再陪小姐一同挑选,小姐这样的人,总是配得上好夫婿的。” 齐晟这话说的毫无疑点,让人受用极了,解语花无法反驳。想了半天防备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多来几次好赚我的银子吧?齐公子,我的钱包可不许我常来。” 齐晟爽朗地笑着:“小姐这说的什么话,咱俩谁跟谁呀?下次再来,我打折!” 解语花大喜过望:“够爽快!那谢谢齐公子!” 使着齐晟给她打折的权利,解语花身上的经济压力小了许多,也经常去聚渊阁露面了,期间认识了齐晟口中不爱干净、喜爱酗酒青楼、已有家室的几位公子。发现他们并不符合齐晟的描述,反而都是才貌双全、足智多谋的正义人士。 还不等解语花去想如何进一步拉进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事情就自动有了进展。 解语花她爹年轻时在江南有一个好友,后来离得太远也就减少了联系。前段时间好友来信说他的儿子如今在京城准备即将到来的会试,希望她爹能够帮忙关照。那位公子在当地也算是略有小成,文笔极佳,她爹一听立马应下,解语花估计这才是真正原因。 她爹立刻把好友的儿子安顿好,再安排解语花见上一面。二人一见面,哇,早就认识,他居然是解语花在聚渊阁认识的公子之一,也是那天齐晟口中爱好酗酒青楼的男子。 她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把解语花拉去一旁:“这位林公子是少年出名,本身文采极佳,品行应该也不坏。你大可与他好好相处,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郎才女貌的……若是成了一对,岂不美哉?” “还能顺便省下去聚渊阁的银子。”她爹又补充了一句。 难为她爹都步入晚年期,还如此精通男女爱情。解语花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收敛了手脚,很少出门,在府内与林公子交谈了数日,发现林公子确实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正要深入了解他的品行时,与解语花长期合作的书舍老板找上府来。 书舍老板说,有位商贾很是欣赏她,也很喜爱她的文笔,专门构思了个小故事,指名要解语花帮他写出,稿费很高。 解语花按时去了,到了约定地点,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睁大了双眼,竟是齐晟! 不知道齐晟又要干嘛,解语花刚想拒绝这一单,就见男人从腰间拿出一张崭新的银票,放在桌上,悦耳的声音响起:“一千两稿费。” “……” 解语花扬起笑脸:“您好,请问您想怎么写?” 齐晟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来。 “从前,有一只蝴蝶。” “……” “它遇见了一只还没有幻化出翅膀的毛毛虫。” “……” “毛毛虫很需要翅膀,于是蝴蝶把自己的翅膀给了毛毛虫,并与毛毛虫做了个约定:毛毛虫将来必须要一直跟蝴蝶在一起。” “……” “如果蝴蝶将来不愿意跟毛毛虫在一起,那毛毛虫为了报答蝴蝶的翅膀就需要找一双好看百倍的翅膀还给蝴蝶。” “……” 什么乱七八糟的。 解语花揉揉太阳穴,心中确定,这家伙就是来耍自己的。但余光又看见了桌上的一千两,开口问:“齐公子,蝴蝶与毛毛虫约定好后,怎么样了?” “你觉得会怎么样?”齐晟在一旁问,眼睛亮睛睛的,似乎是想从解语花的脸上瞧出点什么来。 天!她怎么知道蝴蝶与毛毛虫是在一起了,还是毛毛虫赔了一双好看百倍的翅膀给蝴蝶? 解语花纠结了一下,一千两呢!可一想到齐晟可能只是想为难她,她就不想在这儿跟齐晟耗了。 解语花起身,将一千两银票推回齐晟的面前:“齐公子,我觉得你的故事难度有点大,我这种水平搞不定,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抬脚就要走,身后的齐晟却是一把抓住她,急切道:“等等,既然你觉得难度太大,那我加价,一千五百两!” “……” 解语花理理裙子,重新拿起了笔。 不就是蝴蝶与毛毛虫的故事吗?她解语花可以搞定! 齐晟就靠在一旁看着,也没有觉得无聊,解语花感觉齐晟的目光一直是落在自己身上,脸皮不由得有些发烫,修修改改的,写文章的效率自然不高。 第三章 转眼过了好几日,又到了落日,余晖照常洒进屋子,金黄金黄的光芒照在齐晟身上,长发随意地散落在丘臀,乌黑顺滑,夕阳下,浓密的睫毛一扑一扑的,眉眼似剑飞扬,鼻子高挺,朱唇微启,五官精致却不失英气,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俊美极了。 好一个公子世无双。解语花在心底说道。 不说齐晟这个人怎么样,至少他的容貌,是生得极好的。 齐晟突然出声:“听说林公子住到你家去了?” 解语花一愣,突然很急迫地想解释清楚:“他是我爹好友的儿子,只是暂时借住我家……” “可是你爹在撮合你们两个。”齐晟打断她。 解语花不说话了,事实确实是这样,她也有意了解那位林公子的品行。 “解语花,我说过了,他不是什么好人。”齐晟脸色有些阴霾,低着头,刘海挡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 “你还说过其他人,但其他人都没有你口中的那么不堪。你这般言语,实在不是正人君子。” 齐晟却轻笑:“我是商人啊,可比不上那些正人做派的书生,解小姐,你看清了,商人是最狡诈、最无耻的。” 听了这话,解语花心中生出怒火,连她自己都没有搞清,这般举动居然是因为听不得齐晟如此贬低自己。 解语花冷笑道:“齐公子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这故事您请别人写吧,我不干了!” 齐晟还是轻笑,眼底却越发冰冷:“你敢!” 齐晟这态度,更是在解语花身上浇了一把油,解语花把银票扔向齐晟,赌气道:“我建议啊,毛毛虫还是把好看的翅膀还给蝴蝶吧,别跟蝴蝶在一起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动物,在一起了,双方都会不舒服的。” 齐晟愣住了,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嘴唇也慢慢消失了血色,变得苍白无力。 就当解语花都快忍不住去扶他一把时,齐晟沙哑的声音在头顶炸开,那一个个字,仿佛都是咬着牙从喉咙里吐出来的。 齐晟说:“这是你的选择?” 他无视掉解语花,向门边一摇一摆地移去,像是失了魂,走到门边,才顿了顿:“解语花……我再也不会烦你了。” 回到解府的解语花怎么都搞不懂,齐晟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其实她也没有生齐晟的气,只是看不惯他这样诋毁自己,说到底,她只是想维护齐晟。 是因为府里住下了那位林公子……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解语花立即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开玩笑,怎么可能?齐晟都没有阻止她打探书生们的情况,又怎会在意她家里住了为林公子? 那答案,便只剩下一个。定是那番无厘头的毛毛虫与蝴蝶故事的选择了。 解语花摸摸下巴,打定主意。回到书房,铺开纸墨,研墨写起来。 这件事,是她不对。人家齐晟可能真的是需要这么个故事,知道她缺钱,又是写故事的,作为朋友才把这件事交给她完成,她给办砸了,倒是辜负了齐晟的心意。 所以,她要把《毛虫还债记》的正确结局给写出来! 当解语花把自己关在屋里尽心尽力把《毛虫还债记》写完时,已经过去了十余天。她手里拿着那本厚厚的小说,心想这真是她写文以来写过最好的一篇文章了。场景描写、故事铺垫和整体结构都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做好,吵吵闹闹了三年,这次的稿费她也不要了,齐晟要是再不原谅她,她可要郁闷死。 期间没有听到有关齐晟的任何消息,倒是那位林公子开始几天来约过她几次,她没有半分兴趣,都拒之门外,后来会试开考,结束后,也没有半点消息了。 “小小年纪这般轻浮,会试还没揭榜呢,便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是爹看错他了。”解老爹鼻子都气歪了,扶着墙感叹道。 “谁啊?”解语花问。 “住在咱们府上的林公子呐,爹还以为他是个洁身自好的大好青年,没想到会试一结束就跑到烟花之地不肯归家,更是酗酒成瘾,哪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解语花正收拾东西要去找齐晟,突然想到齐晟最开始对她说的“可惜酗酒,还经常出入青楼,与多个女人有染”那句话,还真没有说错。 随口答到:“许是有人诱拐他去的。” “可能还真是,爹亲眼见到他与齐晟一起勾肩搭背进了烟花之地。” “他与何人?” “齐晟,之前会试揭榜被咱们抢错了的那位。” “……” 解语花气得不行,感觉怒气从下涌到上,涌到了脑子里,摧毁她一切理智,她都没有弄清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生气,人就已经闯入了烟花之地内,门口的五个小厮都没有拦住她,那架势,跟赶着上门捉奸没两样。 烟花之地,还真就是烟花之地。进了里面,解语花才猛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除了门口挂着金灿灿的“烟花之地”的牌匾之外,里面的布置青楼有的,这里都没有。没有莺莺燕燕,没有冲鼻的香水味,也没有夸张的红红紫紫,里面的布置高端上档次,不比聚渊阁差。于是,解语花懵了。 直到她顺着刺鼻的酒味找到阁间里醉倒的俩人,才重重松了口气。林公子已经醉倒在一旁不省人事,齐晟一副寻欢作乐的神态,手握酒壶,醉眼迷离。 “齐晟,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齐晟酒壶一松,猛地抬头,眼眶红红的:“小花……” 他支撑着起身,蹒跚着移到解语花面前,想拉她的手,伸到半空中,却是硬生生停住了,想拉,却又不敢拉。 解语花看着他的样子,不由想到了从前,他抢走她的桂花糕,最后为了赔罪爬上树摘了整整一把桂花,在树上冲她笑的模样。 齐晟这个人,其实并不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容易因为齐晟而生气,但其实,她并不讨厌他。 解语花想生气,却再也没有了怒火。 “你生我的气了?”解语花问。 “你来的时候不也是吗?是因为我生气,还是因为那位林公子?”齐晟乌黑的眸子隐藏着异样的光芒,摇晃着,指了指睡死的林公子。 是因为你。解语花没有说出口,她拿出藏在袖子里的《毛虫还债记》:“之前是我不对,你要的故事,我按照最好的结局,把它写出来了。” “你还写它出来做什么……你说的对,蝴蝶与毛毛虫不是一个世界的,谈何在一起……” “可是齐晟,毛毛虫,终是会变成蝴蝶。”解语花抬头看着齐晟:“变成毛毛虫的蝴蝶,是一定会跟蝴蝶在一起的。” “你改主意了?”齐晟眼底的光闪烁不定,突然勾嘴一笑。 不等解语花反应过来,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头脑勺,就是直勾勾地吻了下去。 解语花脑袋晕乎乎的,也没想着躲,嘴唇传来湿热的触感,男子的气息与酒味混杂在一起。 她也醉了吧,她想。 第四章 她是怎么出的烟花之地,她完全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齐晟已经不见了,手里被他塞进了一张帕子,她打开一看,上面绣着一只肥鸡一样的凤凰,丑极了。 她为什么一眼瞧出那是只凤凰呢?因为那图案就是她绣上去的,那一针一线,是她儿时独创的绣法,错不了。 齐晟是怎么得到她儿时的手帕的?解语花百思不得其解。 她暂时不敢见齐晟,直觉告诉她这张手帕肯定隐藏着什么事,于是终日躲在府上,对着帕子发呆。 想起帕子的事,是在几日后的富家千金茶包会上。那日,富家小姐们都到齐了,团团围在木桌前喝茶聊天,解语花没那兴致,百般无聊地盯着帕子看,直到一个儿时玩伴指着她的帕子发出惊叹。 “你这手帕怎么回来了?” 解语花抓住话中要点:“你认识这手帕?” “这手帕不是……”儿时玩伴望着天空思考了许久:“大概是你六岁的时候吧,你说你用这张手帕换了个未婚夫,我记得当时你还自豪地昭告了整个富家子弟圈呢。” 说话后,还打趣道:“难道你找到你的‘未婚夫’了?” “……” 她想起来了。 十多年前,她还是六岁的小娃娃。她爹也还是南方地区一个小官,官职不高。那年当地蝗灾,蝗虫遮天蔽日地铺来,农民颗粒无收,无数人流离失所,四处逃荒。她爹娘忙于安抚百姓与发放救济粮,没空管她,她就躲在荒凉的后山玩泥巴。 她刚把泥用水和好,就看见远处躺着一个少年,她吓坏了,但四处又喊不到人,只好走近,发现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气咽声丝,但胸口还有起伏。 解语花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哥哥,你怎么了?” 少年手指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全身是泥的小姑娘,柔声道:“你快回家,现在外面很危险。” 他说完眼睛又缓缓闭上,脸上写满了疲惫与虚弱,但还是依稀看得出弱不禁风下的好相貌。解语花怕他像路上那些人就这么饿死了,有些慌乱,不停地摸着他的脸道:“你别睡过去呀,我有吃的,我也有银子,我都给你,你醒来好不好?” 他又艰难地睁开眼,轻声问:“……你有多少银子?” 她赶紧掏出腰间的荷包,沉甸甸的,她一把塞到他手中,又把另外一边包着糖果的手帕一并给了他:“都给你了,千万别死啊。” 说完,眨巴眨巴眼睛,盯这这张相当好的容貌,将来必定英俊潇洒的脸道:“我把钱和糖都给你了,你当我的未婚夫好不好?” 少年一愣,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想得这么远?” “我娘说我爹不靠谱,别指望他,要自己给自己找条出路。” “……” “你手上的可是我的嫁妆,收了我的嫁妆,自然就是我的未婚夫了。”她扬起小脸,睁大眼睛,眼睛一闪一闪的:“哥哥可以吗?” 他将她塞入手心的银两与糖果紧紧攥在手里,良久,他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泥,从衣襟中取出一根用布包着的玉簪:“这是我娘给我的,你留着,十年后我来找你,若你还记得这件事,我就与你成婚;若你有了心上人,我就以百倍的价格赎回玉簪。” 她摸着还温热的玉簪,笑眯眯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我一定会记得你的!” 茶包会还在继续,却没人在打趣她,解语花想起这些,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早就听说,齐晟自幼丧双亲,十多年前南方蝗灾,他差点死在哪儿,幸好遇见为贵人出手相助,这才有银子经营运转,又是如何吃尽苦头,在商场中摸爬打滚,这才站稳脚跟,成为实力强大的一方商贾。 原来,那位贵人就是她。他一直都在为多年前那一个自己都不记得的承诺做准备。 这三年,她从未问过他的往事,从未问过他为何定居在京城,也从未问过他为何愿意被护卫强带回府,是她疏忽他了。他陪着她度过这三年,看着她心心念念地想从会试中得到一个温柔才子,也从未动摇,一直坚定不移地在她身边,他到底……做了多少努力? 再想想那本《毛虫还债记》,也真是够难为他了,把自己比喻成毛毛虫,其实他早就提示的够明显了,只是她这个榆木脑袋一直不开窍,把当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还好,终于记起来了。 解语花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不管伙伴们诧异的眼神,撂下一句失陪,匆匆地跑出去。 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齐晟,她雇了个马夫:“去烟花之地。” 许是烟花之地是家新开的店,马夫足足走到黄昏,才找到那家金碧辉煌的烟花之地,解语花心急如焚地跳下马车,刚跑了两步,就看见齐晟一身红衣,正指使着小厮把一担担架子搬出来。解语花冲到他面前,突然又有些小羞涩,涨红了脸:“齐晟我……哈哈,你这是要去干嘛呢?” 暗骂自己没骨气,却是听齐晟含笑说道:“提亲。” 解语花:!!! 只听齐晟自顾自地说道:“有个人,我等得太久了,我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内心,不管那个人的结果怎样,我总要去试试……” 解语花红了眼,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过,嗓子发涩,从头上摘下玉簪递给他,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按照故事里的结局,蝴蝶还能跟毛毛虫在一起吗?” 齐晟愣住了,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把玉簪又温柔地戴回她的头上,指了指旁边的红架子:“喏,那是要送到蝴蝶家的聘礼。” 解语花呀,我见过春日夏风秋叶冬雪,也闯过东西南北看过世界美景,可这四季春秋,天下美景竟都不及你年少冲我露牙一笑。过去的十余年岁月中,记忆里的你一直都存在,不知不觉中,花开花落几春秋,漫漫人生路,将来的日子,我陪你。 (完) 特别声明此篇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请作者会员发布小说及论坛帖子作品时,严格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 本站所收录小说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发表系统收录,不代表本站立场!如有侵权可联系qq2848307643及时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