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活死人谷以命换命,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师父,你说着世上当真有活死人谷吗?”小丫头木雪嫣扒在云和风腿边问,吃得云和风腿上到处都是碎饼渣子。 云和风无奈放弃五心朝天的练功姿势,睁眼第一件事是给了她一个脑瓜崩道:“小小年纪,就知道闹得师父我不得安生,有问题不会去找你宋师叔。” “别提了,宋师叔没意思透了,要是拿这个问他,肯定会说:‘不过尽是些愚昧庸俗之人,无能接受现实,在以讹传讹罢了!”说着说着她头微微摆动,手作拈须状,愣是把云和风看得气笑了。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正色,眉眼间竟有些许伤感道:“算你问对人了,问的若是你宋师叔,他恐怕是答不来的,因为他正是活死人谷故事中的一个主人公。” “什么?”木雪嫣张着嘴,东西都忘了吃,不敢置信道:“莫不是有人用自己换了他的命不成,男的女的?像宋师叔这般严肃刻板的也会有情债加身吗?不会只因为兄弟道义什么的吧?” “你这小丫头,懂得到挺多。”云和风脸上像是凝结这冰霜,声音也格外冷沉道:“没有人拿命换他,也不是兄弟道义,只是两个格外相似的女子,刚好都钟情于他罢了!” “两个,你是说有两个?!”木雪嫣吐字艰难,她甚至不在乎此刻师父脸色难看,她不能理解什么样的女子,会偏爱生活无趣到只懂讲道的人。 假设谁都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时,那宋晓天的少年,最大的一抹亮色,就是一个叫鸳梦的少女。 曾经宋晓天最出名的不是手里的剑和富有的身家,而是对待任何事情都一字一板的态度。 这样的人,见不得坏事,也从不涉足腌臜的烟花之地。 最让其亲友感到欣慰的是,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两人发乎情、止乎礼,避免了他一生孤僻老死。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有一天,正是这种的端方君子,搭救了一名柔媚入骨的少女。 更让人尴尬的是,这女子早已堕入风尘。英雄救美或许可以算作美谈,救出一个妓女,就是实在是该遮遮掩掩的丑事。 那时候的宋晓天,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性,他单纯地觉得一个女子而已。两人既无暧昧情意,找个合适的机会打发了就是,不是看那张与尚未过门的表妹有八分像的脸,他何苦多此一举。 太过耿直的男人不懂,问题最大的地方,恰恰是表妹黄月梅和那个女人八分像的脸。 普通撞衫,谁丑谁尴尬,要是良家女子和个妓女撞了脸,那就真是说不出的晦气了。 黄月梅是大家闺秀没错,但其实性子极傲,脾气极烈。如果有什么东西别人不要的,再拿来给她,她必然弃之如敝履。 她深觉受到了冒犯,这种委屈,她选择发泄到了鸳梦的头上。 女人对付女人,无非就那么几种法子。鸳梦在一堆下人旁观下先被扒光了衣服,然后被狠狠地揪着头发,推到了院子里,被人指指点点。 虽然打小生在楼子里,但哪里经受过这样的阵仗,鸳梦简直羞愤欲死。到底见多了腌臜人、腌臜事,事后鸳梦很快平静下来,她决定要报复这个骄傲的妒妇,抢走她最在意的人。 事情传到宋晓天耳朵里很快,因为无论他愿不愿意,这些天走到哪都是对他的议论。 一个蓄意勾引,一个有心迁就,两个人竟真生出些风花雪月的情愫来。 宋晓天知道表妹容不下鸳梦,但是看着那个总是带着低沉和忧郁的身影,又不能完全撒开手去。 此时的鸳梦看似陷入爱河,其实十足冷静,她要的不过是宋晓天的第一次,她要黄月梅膈应一辈子。 不曾想,黄月梅一边冷眼看他们这对狗男女泛舟游湖、亲亲我我,一边十分干脆地找了个下家,她竟是要嫁人了。 众人苦劝无果,宋晓天哀求无用,黄月梅从此成了王夫人。 宋晓天自那以后常常对酒浇愁,愁肠百结竟没一个笑模样,每每看到鸳梦,想到的总是因为她痛失爱侣,印象最深就是黄月梅一身红妆,红唇轻启的一句:“我嫁人她就有机会了不是吗?” 鸳梦还是那身淡淡的轻愁和忧伤,只轻唇微提笑得意味莫名,这个薄命女子究竟想什么,早已无人关心。 后来怎么样了呢?后来黄月梅死了,下手的据说是王家的一个小丫头。 讨公道那天,宋晓天也去了,王家理亏,谁也没拦着,就让他抓着死者的手痛哭。 王公子脸色很不好,倒是鸳梦一身的轻快,尤为引人怒目。 晚间,尸体被人偷走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鸳梦。 王公子怒意高涨到极点,如今终于有个发泄口,宋晓天被打了。 大家这才知道,这两个男人,竟不知道谁比谁更加不幸,黄月梅居然不肯和丈夫圆房。 更夸张的是,黄月梅自己守着,却见不得丈夫对别人好。自家男人在一处长大的丫鬟那里,寻找到一丝卑微可怜的安慰,竟成了索命的绳子。 到底还是不容人,可纵有万般不是,黄月梅人已死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入土为安。 百般搜寻未果后,葬礼如期举行。或许是因为人死了,宋晓天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她,念及的也多是她的种种好处。他常在想,当初要是没遇上鸳梦就好了,或者随手打发掉,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三个月后,黄月梅回来了,同时被送回来的还有一口棺材。 这口薄棺两边各刻着‘活死人谷’和‘以命换命’几个乱字,棺盖掀开,鸳梦仿佛熟睡了一般,充满生时特有宁静鲜明。 黄月梅脸色苍白,唇紧紧抿着,即使状态不佳,也保持着特有的凌厉。 等待她的首先是一波怀疑,不过对一个人的生平最了解的莫过于自己,更何况黄家自有一套认亲的办法。 人死复生本属难得,可论其怪异荒诞,也叫人细思恐极。 不知出于哪种心理,王家希望和离,他们到宁愿供个死人。经过这一遭是是非非,黄月梅也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表示希望和宋晓天再续前缘。 有意思的是宋晓天,人死了的时候他哭哭啼啼,人活过来本该皆大欢喜了,他又开始神思不属了。 所有人都忘了鸳梦的牺牲,这个人好像从来没来过一样,永远是配角和工具一般的存在。 本来宋晓天也以为是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鸳梦的美丽落寞映在了他心里。 其实他只是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自己对于一个声名狼藉的妓女的爱。 是什么让她声名狼藉、遭人非议的呢?是他,是他的未婚妻和无数来来往往恩客造成的。 他拒绝了黄月梅,厚葬了鸳梦,看着黄土一点点盖过棺材,他亲手在墓碑刻下爱妻鸳梦之墓。 种种过往,经年不忘。蹉跎了半生,宋晓天才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初一眼看中的未必是相似的颜,还可能是那低顺的眉眼气质。 木雪嫣听得双目圆睁、耳朵竖起,痴男怨女的故事固然让人唏嘘不已,可一涉及真人真事,小孩子难免格外较真:“既然鸳梦死后,宋师叔可以情深至此,为什么人活着的时候,他从来看不到她呢?黄月梅又到哪里去了?出家了吗?” 云和风目露深思,缓缓叹道:“也许你宋师叔真正爱上鸳梦那一刻,正是知道她死了的时候,她用生命换了这个男人爱她的可能。红颜命薄,当一个女人除了美貌其实一无所有的时候,疯狂起来也是要命的。” “那黄月梅呢?她得不到心爱之人,最后去哪了呢?”木雪嫣点点头表示了解,并继续追问之前的问题道。 “她啊!知道自己争不过一个死人,就走了老路,相亲去了!”云和风口吻和神情难免多了些鄙薄的色彩,继续道:“可惜风评太差,又死过一回,最后远嫁了个鳏夫,听说越发偏执了。” “我始终不能忘记您说的,宋师叔抓着黄雪梅手痛哭的那一幕,其实他两个女人都爱过,只不过留下了印在头脑里最深的那一个。”木雪嫣掠了掠头发,眼神凉凉地发表意见道:“有过的从不加以珍惜,失去的却总是念念不忘,也难怪宋师叔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你宋师叔真是白疼你了。”云和风狠狠敲了木雪嫣脑袋一下,咬着牙愤怒道:“他为之痛苦一生的事,竟就得了你这么个总结,难不成都是他活该么?” “活该到真不至于,只不过活得太异于常人罢了。”木雪嫣捂着脑袋想了又想接着道:“人生在世,最难得的就是放下,总不能经历几场风霜,就再不盼望来日。” “他日,你若入了这万丈红尘,还能如此通透,到还真是难得!”云和风淡淡地垂下眼,对小丫头摆了摆手道:“故事都听完了,你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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