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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人

玩物丧志| 2020-11-7 16:38 阅读 16378 评论 2

  
         壹
        多年之后的一个夏至,我突闻阿婆过世的噩耗,赶回来老家那一刻,阿婆已经被收殓在了棺材之中,去世时怀中还抱着那一本老旧相册。
  曾记得幼时,阿婆总喜欢坐在自家院中的摇椅上,眼眸轻阖,神色复杂,怀里抱着这本旧相册,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那几年的旧闻。
  严冬时候的京城,积雪足有一尺厚,楚家大院里移植来的郁金香一夜之间积了霜冻,尽数死去。
  楚家小姐很是心疼,半月不曾离府。那个时候的华夏,动荡不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躲的躲,逃的逃,饿殍遍地。
  淳贝勒的大福晋隔几日听闻这消息时,曾上门来探访过楚家小姐,二人从小玩到大,是闺中密友。
  “舒窈,你可知梨园的凤老板排了新戏么?”大福晋侧坐于床沿,伸手触了一下楚舒窈的手背,是浸骨的冷。
  从国外留洋回来的楚舒窈对家乡独特的瑰宝文化总有一种迷之喜欢,上梨园听曲儿算是她诸多爱好中的一项。
  她回了神志,凄楚的小脸缓缓变得软和,“排的可是那首凤囚凰?”
  大福晋哭笑不得地勾了一下楚舒窈娇俏的鼻梁,笑而道:“看来你是知晓了,恰巧我留了两张戏票,去瞧瞧罢。”
  京城梨园之中,人气儿最高的就属这位师出严晓秋的徒弟凤倾城了,是位女娇娥,可扮起武生、旦角儿来丝毫不差。
  梨园之中有人专门为大福晋留了座,二楼正对戏台的一张方桌,小二沏好了热茶,下方正唱到高潮。
  一楼门口,嘈杂之声分了台下看客的心,举目望去,是一位身姿挺拔的军官,帽子取下拿在手里,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来。
  他的手底拎着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穿着灰褐长袍马褂,面容憔悴。
  楚舒窈倚在二楼看他,仅能瞧见他一张侧颜,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比一般男子都来得俊俏。
  他一来,大堂里的看客多多少少有些畏惧,让了几分地方等他近前去,戏台上凤囚凰的唱段仍在继续。
  见楚舒窈对他上心,大福晋后几日寻来时,带了一份早间晨报,上面说的是掌管北境诸城的大军阀张家回了京城,随之而来的,还有张家鼎鼎有名的副官——张听崖。
  张家在京城是庞然大物,比起小小商会的楚家,的确是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这几日京城里的名门望族,外面虎视眈眈的各路军阀通通去张家探了底,楚舒窈扭着爹爹带她前去,一门心思地想要成为张家媳妇。
   到了张家,她才发现与她有相同想法的姑娘不在少数。
  毕竟就张家这份权势,在京城都是独一份的,早几年皇室器重张家,拨他几万兵力,镇守京城。
  “这位梁小姐是军械长梁子卿的独女,纵观京城中的姑娘,唯她对你最有威胁。”大福晋端起茶盏抿了小口,偏过头对楚舒窈耳语。
  前来探访的男当家都去给张将军敬酒了,此刻的偏房就剩一屋女子交头接耳。
  楚舒窈视线落在那位女子身上,穿着洋气,妆容精致,气质也属不凡,最主要的听说她是京大有名的才女,追求者众多。
  见楚舒窈有几分泄气,大福晋顶了顶她的肩膀,悄声说:“要不我帮你一把,你随我来。”
   楚舒窈将信将疑,随着大福晋来到张家后院的一处戏台,这是当年皇室为在民间听戏,特意在张家后院设了一个戏台,如今还在。
  台上唱着一出霸王别姬,台下只一位看客,神色认真,手指敲着桌面,听入了迷。
  那个人是张听崖。
   
         贰
  仅仅一个背影,楚舒窈就认出了他,心下有几分激动,吐了一口浊气,走上前。
  她一时不敢出言,就近择了一个位置坐下。凤倾城的身段是极好的,下腰时如细柳扶风,扮起虞姬来颇有一番山河破碎风飘絮的悲壮之美。
  “上次之事,多谢张副官,倾城无以为报。”她盈盈一拜,半垂着脸蛋低眉顺眼,扭过身子钻进后台便不见了身影。
  “倾城,我回来了,当年予你的承诺,等我功成名就就回来娶你。”
  楚舒窈的脚步恍然间似乎有千斤重,顿在后台的帘子后面,手渐渐垂下,眼前的帘子好似隔绝开了两个世界。
  “张副官,我们不可能的,你就当那时说的是戏言吧,不做真。”凤倾城带上包袱就冲了出来,迎头撞上楚舒窈,两人都吓得后退了几步,看着对方,面无表情。
  凤倾城走了,屋外的雪不知几时停了下来,寒气太重,冻得楚舒窈的鼻头泛了点红。
  “张听崖。”这是楚舒窈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说出口却丝毫不显生涩。
  那个男人氤氲在一片白雾之中,显得若即若离。
  男人背对着她的身姿长身玉立,气质卓然,站在原地不做反应,可是在楚舒窈的眼里,他就是有千般好万般好。
  “我叫楚舒窈,心悦你。”受几年西方文化影响,楚舒窈对于男女之情很大胆,并不像闺中女子那般的扭捏。
  男人从她面前经过,从未正眼看过她,语气薄凉:“我心有所属。”
  “我不在意,多久我都等你,等你愿意回头看我。”
  这是楚舒窈第一次这样大胆直接的示爱,可她没料到那几十年如这般孤注一掷的深情,最后都不得善终。
  这份爱恋得到了家里人的认可,楚老爷乐见其成,向张家探了点口风。
  两家人一拍即合,准备为二人挑选个良辰吉时。
  张听崖近些年在外建功立业,身旁从无别的女人,张家二老一门心思地想为自己儿子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可是现在局势动荡,皇室贵胄自顾不暇,儿媳妇人选还是得仔细斟酌。
  毕竟张家现在树大招风,不可再过强盛了。
  “张夫人,我看听崖似乎格外喜欢听戏,难道他是从小耳濡目染么?”楚舒窈给张夫人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
  茶室深处,张夫人选了一张多年之前红极一时的碟片,刚开始留声机卡碟的声音传来,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不多时流畅的戏曲音响起,自有一股悠远的意境。
  “他啊,念旧,幼时隔壁家有位夫人天天唱戏,他日日去听,有了这份情怀。”
  张夫人穿过垂帘,靛青色袍裙外覆了一层同色系的披肩,整个人雍容华贵、端庄大气,楚舒窈在她身上,看到了华夏女子该有的风情和气度。
  “那位夫人如今可还在?”
  “早不在人世了,一家人颠沛流离,只留一个女儿孤苦无依的。”
  楚舒窈抿了抿干涩的唇,止住话头。
  这时门外的下人看到张听崖怒气冲冲的进来,劝阻了一句就被他骇人的气势吓退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进了茶室。
  “楚舒窈,当日我便同你说清楚,我心中早有她人,我以为你识趣,不用点破。可我没想到,你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我爹娘头上,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如愿了吗?你太小看我了!”
  楚舒窈还坐在椅子上,抬眸看去,竟见他已经伸手来拎起自己的衣襟,将她带了出去。
  还好张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楚舒窈的一只手,厉声道:“听崖,你误会楚小姐了,快松开!”
  这种结果在当日楚舒窈便想到了,没有出声反驳。
  “娘,我自己的亲事我想自己做决定,不容旁人置喙。反正到了如今我也不想瞒了,娘,我心中早有人选,只要您肯答应,我明天就能给你娶回来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媳妇。”
  看他的神情,认真坚决得好似做了一个此生最大的决定。
  张夫人气的身子发颤,“放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说的人就是梨园的那个戏子吧,每次你回来京城,最先去的就是梨园!”
  张听崖松了手,楚舒窈被他扔在地上,迎上张夫人凌厉的目光,丝毫不惧,“对,就是倾城,我爱她,想娶她过门。”
  张夫人手里捏着锦帕,目露寒光,“不可能!我张家绝不会要一个戏子做正室,你如果真想娶那个戏子,也可以,但是她只能为妾,我张家媳妇,也只能是舒窈,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楚舒窈有些意外,目光不由透出几分殷切。
  可张听崖不愿意,他不愿意为了凤倾城让步半分,他说凤倾城是他此生唯一的妻,旁的人再好他也不会留意。
  初闻他的决绝,楚舒窈是嫉妒凤倾城的,嫉妒她可以在张听崖心里留下独一无二的位置,别的人都无法取代。
  可也震撼于张听崖的痴情,原来他不是无情,只是对她无情罢了!

         叁
  那日之后,楚舒窈鲜少再去张家,听闻张听崖最终跟家里人闹翻了,一人带着信任的下属,去了战事吃紧的上海滩。
  楚家二老反对楚舒窈孤身一人去上海滩,可她就是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去上海滩的火车。
  至少这一生,该有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才不枉活这一世罢!
  上海滩里,繁华如斯,却也危机四伏。楚舒窈见识了西方列强的步步紧逼,也见识了财权利益之下,被啃食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无辜百姓。
  她成了张听崖军队里的卫生员,瞒着他,参与了他每一场大大小小的战争。
  正是因为那几年见过张听崖的铁血柔情,楚舒窈才会对他有那样一份至死不渝的感情。
  后来一日,从京城里传来消息,皇室逃了,与洋人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华夏沿袭几千年的的封建制度彻底崩盘。
  世界局势,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留学生们纷纷组织游街示众,抗议政府签订不平等条约,华夏最艰难的时刻在历史舞台中上演。
  楚家二老和大福晋从京城里为她传了信来,只是那个时候战乱不断,这封信传了几个月才传到楚舒窈的手里,当她回去时,一切都变了。
  皇室亡了,淳贝勒被逼得失了心智,成为一个傻子,王府人去楼空,只剩下大福晋一人守着痴痴傻傻的淳贝勒度过了最艰难的三十八年。
  楚家商会此刻走在风口浪尖,或许一个不慎,也会消失在泱泱历史之中。
  楚舒窈忧心国民安危,也担心京城那边的局势,在张听崖回京的那一夜,买了同他一班的火车,一路站回了京城。
  往日光鲜亮丽的大福晋失了神采,终日守在淳贝勒身边,眼底的笑还在,却少了点什么。
  楚家不再如往常那般热闹了,甚至连多说几句话,似乎都成了罪过。
  抽空的时候,楚舒窈去了一趟张家,张家二老身体尚还康健,可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让张听崖娶她过门。
  这样的感情不可强求,楚舒窈没有再提这件事,如今国家蒙难,走到哪里都不安全,就算谋得一时安身立命之所,或许也是一种自欺欺人。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梨园,陈旧的门窗上积了一层薄灰,门上匾额松松垮垮耷拉在上面,石阶缝隙里,爬出来深深的杂草。
  门庭若市的梨园,如今也衰落至此。
  “倾城啊,你刚刚听到了吗?将军说要娶你过门了。”那是一位女子的声音,沙哑粗粝,听在耳中是膈应人的难听。
  “这么多年,我步步为营,终于迎来了这么一天,成为张听崖明媒正娶的妻子。”女子的声音尖锐刺耳,她的嗓子似乎坏了,有一些字眼,说起来含糊不清。
  “可是倾城,你肚子里的......孩子......”女子欲言又止,在门口尚未进入的楚舒窈,心头一震。
  凤倾城声音拔高了几分,语气阴冷,“你住口!我肚子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孩子!这个孽种,我一定会尽快除掉!”
  剩下的对话,楚舒窈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许久才步履蹒跚地走回楚家。
  张夫人为了张听崖,最终还是妥协了,同意他娶凤倾城,可楚舒窈知道,凤倾城嫁入张家,是另有打算。
  这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楚舒窈不能任由张听崖如此糊涂下去,不然最后知道真相的他,回过头来看着自己一心守护的国家变得满目疮痍,他该有多么的自责难堪啊!
  “张听崖,这是我唯一阻止你的事,相信我,千万不要娶凤倾城!”
  男人的神情依旧冷漠,“楚舒窈,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死心,我娶倾城是这一生除了保家卫国之外,最为重要的事,你现在以什么身份来阻止我?我们之间别说情意,就连一点交情都没有,你何德何能?”
  “你还记得梁韵寒吗,我以她的名义阻止你可不可以!”楚舒窈着急地大声说道。
  张听崖闻言身体僵了僵,转过视线来打量着楚舒窈,反问:“难道与我这几年书信往来的梁韵寒其实是你?”
  楚舒窈点头,郑重其事,“对!就是我!那几年你去上海滩我也跟着你去了,我知道现在国家很难,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你娶凤倾城过门,她是别有用心。你知道尚泽大佐前日来张家是为了什么吗?他是为了华夏最新的那张铁路设计图纸,如果真的让他得到,京城就完了!”
  他的嘴角松动了几分,转过头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件事和倾城有何关系,你别胡乱栽赃给她。”
  “你怎么就不信我,凭我跟你出生入死的这几年,瞒着你参与了你所有的大小战争,还不能表明我的态度吗?国家大事我怎会胡乱说!凤倾城嫁入张家,是为了拿到那张图纸啊!”
  张听崖拂手推开楚舒窈,“行了!倾城我娶定了!国家存亡,还轮不到你一个女人来过问!”
  他渐渐走远的背影萧条了很多,融入慌乱的人群里,却有一份独立于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
  “听崖,难道只有你一人可以固执吗?不是的,是我让你。可如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错下去,也许未来有一天,你会恨极了我,可我不在意,比起这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楚舒窈伸手触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滚烫的泪水一瞬间灼伤了她的指尖,她无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转身走向另一边。

         肆
  在张听崖29岁的那一年,他终于娶亲了,外界说他不顾家人反对娶了一个戏子,可后来张家人亲自出来澄清,张听崖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楚家商会的楚舒窈。
  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撒在脸颊是暖洋洋的舒适感,楚舒窈穿上了她向往已久的婚服。
  原先她以为,她会穿上洁白无瑕的婚纱,成为那一天最美的新娘。可是后来有一日听张夫人提及,张听崖最喜欢冬日的腊梅,凌寒盛开,孤傲清冷,有一身不屈傲骨。
  楚舒窈熬了一个月,将腊梅的所有绣法都融汇到了这一件中式婚服上,想张听崖见到,心中会有一丝欢喜。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张听崖真的将她恨到了骨子里!
  凤倾城板上钉钉的张夫人头衔落了空,她整日待在院子里郁郁寡欢,最开始那一个月,张听崖每日都会去她房中,为了哄她开心,费尽了心思。
  彼时,京城的法租界已经将手伸到了张家。
  “夫人,外面有人传来了一封信。”跟在楚舒窈身边的青禾,走进客厅,张老夫人倚在榻上小憩,楚舒窈作了手势,青禾的话语声才弱了下来。
  楚舒窈接了信,走远了几步启开信封,身后张老夫人的声音幽幽响起,“舒窈,有什么事就当着我的面,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她踌躇了几秒,最终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前几日几名留学生在租界大打出手,差点伤了人,上面要求张听崖给个说法,不然这几位留学生就只有身首异处了。
  其次,听闻张老爷年轻时下过海,他们正巧需要一位有下海经验的人带他们出驶海域,所以不经张听崖同意,已经擅自扣押了张老爷,留在他身边的几个士兵,已经死在了城郊。
  楚舒窈垂下手,看着轰然倒下的老夫人,心头一阵绞痛。
  张家,终于到了多事之秋!
  府里的人连夜请了京城里所有的大夫,老夫人是一时气急攻心,得了中风,如今只有在床上养着。
  过了两日,老夫人的病情趋于稳定,楚舒窈拿着信,第一次跨进了凤倾城的院子。
  这个院子布置得很豪华,是张家后院戏台那一边最大的一间屋子。
  “听崖,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呢?如果我为张家添一个男丁,也许老夫人就不会再对我不冷不热了。”凤倾城靠在张听崖的怀里,手中拿着一双红色的婴儿小布鞋。
  男人的语气是楚舒窈从未听过的温柔,透着小心翼翼的呵护,“倾城,真的吗?你愿意跟我要一个孩子?”
  女人浅笑嫣然,“你个傻子,我怎会不愿,只是我的身份......若是让你为难,我恐怕此生都不会说出口的。只是有一日我去看望老夫人,听闻她想要一个孙子,我这才敢对你说。”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要一个罢!一定会长得如你一般好看的。”
  楚舒窈有一瞬忡怔,眼睛不争气的,迷了水雾。
  青禾看着自家小姐孤寂的背影,再望了望房间里依偎的两人,心中酸楚。
  自家小姐这般好的人儿,如果得不到怜惜,那凤倾城又有什么资格得到!
  老夫人重病的消息,楚舒窈在张家封了口,这个消息瞒的很好,至少在楚舒窈去租界的时候,张听崖还不知道。
  “你是张听崖的妻子,叫楚舒窈?”日本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国话,同她说道。
  那边,有人端上来一壶茶,日本女人跪坐在地,有条不紊地洗茶、煮茶、过滤,小小的一杯,递在楚舒窈的面前。
  日本人视线落在楚舒窈的脸上,目光轻浮。感受到那样一束令人不快的视线,楚舒窈好看的眉头颦了一下,“我爹现在怎么样?”
  “张老将军是我的贵宾,应受我国最高礼遇,自然生活惬意。”
  他的表情有几分古怪,楚舒窈拧眉,“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一面!”
  日本人挥了挥手,侯在楚舒窈身旁的女人一言不发地退下,他向楚舒窈走了过来,和颜悦色道:“楚小姐此次来,是想救张老将军还是那几个留学生?”
  他的手落在楚舒窈的肩上,楚舒窈侧身避过,“不管是爹,还是这几个留学生,对大佐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知道大佐现在最想得到的是铁路设计图,只要你肯放过他们,我就把图纸给你。”
  他笑了两声,伸手捏着楚舒窈的下巴,忽然凑近了些:“楚小姐,我忽然发现你比别的女人都要识时务,让我对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楚舒窈抬起眼睑,迎上他的目光,言简意赅,“大佐是何等人物,想必也看不起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我看大佐也没有反对我的建议,就当你是默认了,那么就请大佐带我去看看张老将军。”
  “成,华夏有句古话,烽火为美人,千金博笑颜,为了楚小姐,我便带你去一趟。”
  那是一间昏暗的房间,门窗紧闭,里面烟味正浓,深色帐幔层层叠叠,让人不知是真是假,似梦似幻。
  楚舒窈站在帐幔外看了许久,华夏曾经镇守北境诸城的将军此时哪还有一丝冲锋陷阵的锐气呢,只剩下一具枯槁的身躯瘫在地上,脸上涕泗横流。
  “给我,给我鸦片,我要鸦片,求求你,给我......”他似乎瞧见了这边有人,摇摇晃晃的扑过来,楚舒窈见状扶住他的肩膀,满脸沉默。
  他如今也不过是华夏众多瘾君子中的一位,曾作为华夏军人的信念,荡然无存。
  帐幔后面,走出来两位娉婷袅娜的女子,搀着张老将军进入深处。
  砸吧烟嘴的声音很轻微,楚舒窈坚定不移的目光忽然酸得有些难受,喉头滚了滚,捏紧拳头,沉声道:“大佐,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就算此后张老将军送了回去,也只会成为一个废人,对你没有半分威胁。”
  “楚小姐在这乱世,若是男儿身,想必也是一方枭雄,只可惜......嫁错了人。”他意有所指的语气让楚舒窈心有不快,再次瞥了一眼里面,语气不容置喙,“三日之后,张老将军和那几个留学生我都要见到,若是他们有一丝不对劲,铁路设计图你都不会得到!”
  “那么三日之后,我期待着你的诚意。”日本人将楚舒窈送到法租界门口,楚舒窈出来时穿了一身西装,头戴贝雷帽,暂时掩去了她的身份。

         伍
  楚舒窈回去的当晚,张老夫人在昏迷了几日之后终于苏醒了过来,只是语言系统受了损伤,说话颠三倒四。
  “舒......舒......老爷......”张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握住楚舒窈的的双手,说话费劲,唇角流了一摊口水。
  “娘,你放心,我过几日就将爹带回来,但是他可能......再也不是从前的张老将军了。”楚舒窈无力地垂下头,眉毛低沉下来,眼睑隐隐显出一片青灰。
  见她神色倦怠,张老夫人的眼角流下两行泪,顺着细纹,隐在鬓发之中。
  似乎读懂了张老夫人眼中的意思,楚舒窈扯起一抹笑,耐心地拂去她的泪水,一片柔和,“娘,我会用尽全力护住张家,只是有可能,听崖他会记恨我,所以我需要娘。”
  张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她嘴角的口水越流越多,脑袋左右摆动,神色复杂,许久才吐出三个字,我护你。
  有了张老夫人的支持,楚舒窈沉重的心才有了一丝寄托,领着青禾和那日同凤倾城在一起的女子,去了她的院子。
  楚舒窈坐在主位,居高临下看着凤倾城,以前的她,总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这番强势的神色。
  “凤倾城,我让你进张家,是基于你和听崖这些年的情意,而我今日杀你,也是为了你和他的情意。”
  见到绿萝,凤倾城的瞳孔瞬间放大,而后暗自定了心神,漫不经心道:“怎么?想用她来指认我?你觉得听崖会信吗?”
  “他信不信无所谓了,我此次来,本也不是为了他,我的目的很简单,张家万万容不得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
  凤倾城嗤笑一声,掩着面笑言,“你可真是天真,你真的敢杀我吗?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你敢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楚舒窈摸出手枪,枪口对着凤倾城的心口,眼里是一片坚决。
  这双苍白得过分的手,曾救治过无数人的性命,今日染血,却是为了杀人!
  看着凤倾城倒下的身躯,楚舒窈丢下抢转身而去,晦涩的眼眶似乎有些泛酸,她机械地抬起头,唇边无声勾起一抹笑。
  短短三日时间,楚舒窈尚来不及作周详部署,带着寥寥几人去了交易地点。
  尚泽大佐将张老将军和几个留学生带了过来,仔细看去,他们似乎并未受伤。
  “楚小姐,图纸该给与我了罢。”尚泽大佐伸出手来,遥遥望着那边的人,唇边维持着笑意。
  “自然。”楚舒窈言之凿凿,拿出一卷设计图,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各怀鬼胎。
  青禾一直站在楚舒窈的身后,看着她的脸愣了一瞬,飞快夺下图纸,向那边走去。
  “小姐说,尚泽大佐是帝国响当当的人物,我这人从小没什么见识,今日就想看看大人物的真容,不知大佐可否应允?”
  那个女子看起来弱不禁风,虽不及楚舒窈的万般风采,但也长的不赖。
  “可,来吧。”青禾和对面的人同时走近,在与张老将军交汇的那一瞬间,轻声说了句什么,只是她的动作很小,无人看清。
  楚舒窈从青禾的动作里看出了她的意图,心疼这傻姑娘的同时,也不得不钦佩她的勇气。
  “就是现在!”女人的娇喝声响起,只见半空中远远的抛起来一卷图纸,走在最末的张老将军一把夺下图纸,就地一滚,旁的几个留学生也跟随着他的动作,倒在地面。
  “青禾!”楚舒窈的话来不及让那个傻姑娘听到,就消失于一阵爆破声中。
  那一刻,四溅的血肉横飞,日本人还来不及躲避,就被炸死在了那边。
  楚舒窈分不清青禾的血肉到底是哪一块,俯身去找,寻了半晌,才看到了她被烧焦的一块衣角,上面沾着血迹。
  青禾向来胆小,格外听楚舒窈的话,楚舒窈在楚家的那几年,总是跟在她身边,可是从此之后,楚舒窈身边再无那个傻丫头了。
  回到张家的楚舒窈,来不及给青禾做衣冠冢,只将这块衣角放在了一张黄符里,此后的每一天都受楚舒窈的香火供奉。
  “楚舒窈!”张听崖坐在客厅,他的身后只有凤倾城的那一位侍女,其余人都不见身影。
  楚舒窈定了神,视线从张听崖的脸颊移到他手边的一张休书上,神色淡淡的。
  “你想休了我么?”她走近,唇边含着一丝笑意,没有愧疚,也没有难堪,好似她早就料到了这种结局。
  “倾城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张听崖残忍的勾了一下唇瓣,食指搭在扳机上。
  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想要给凤倾城报仇,可楚舒窈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迎着他的枪口,一字一句,慢吞吞道:“既然这样,我便同你说清楚,也许这是我这辈子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怨我,恨我也罢,我楚舒窈都无愧于你,无愧于心。那几年我偷偷跟着你去了上海滩,我才知道看似美好的山河下,其实已经满目疮痍,或许那几年我是为了你张听崖去的战场,可是这一次,我不是为了你!”
  “我的国家,它病了,我爱的人,他却在装病,你应该仔细看看这个世界了。”楚舒窈的话音落下,拿下他手底的休书,一步步走出张家。
  张听崖看着那道背影,他发现楚舒窈的身躯第一次挺得那样笔直,以往每次见到她,她都是一副小女生的娇态,从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战争的残忍也许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哪怕是一位写字飘逸洒脱的女人!
  楚舒窈的果断干脆在张听崖心里留下了最为浓厚的一笔,也许某个瞬间,他也曾为这个女人动过心,可是他不敢细想,也不愿细想,他爱的人,一直都是倾城啊,不是么?
  我凝着神看着手底旧相册中的第一页,竟不觉潸然泪下。
  之后的故事阿婆没有再讲过,她说,后来的历史没了那个男人,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云烟,不记得也罢!
2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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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雁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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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玩物丧志 2020-11-8 09:46
鹄岚岚岚: 张听崖他多多少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毕竟凤倾城是真的死了,他不可能原谅楚舒窈的
引用 鹄岚岚岚 2020-11-7 17:49
张听崖他多多少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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