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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圆

烟青| 2021-3-2 06:29 阅读 11503 评论 0


故事简介:他明明有相爱的女友,却选择娶了她这个富家女,以“无性恋者”的谎言为女友守身如玉,一步步蚕食她的家产,甚至以人工授精的方式诓她生了他和女友的孩子……鹿圆总是在想,她到底为什么这么爱贺祖阎?爱到为他毁了自己的一生。

【一】

鹿圆情窦初开时已经是大三下半学期了,尽管他开窍得比较晚,但觉悟高啊,每天捏一封小情书等待在贺祖阎必经的路上,看到他出现时两眼冒红心,把情书硬塞到他手里后,带着一身肥肉,晃荡晃荡跑了。

贺祖阎的眼角眉梢平静得像死水,但他把情书夹到了书本里,而且从不拒绝她的信。后来,他同班的同学还透露他经常反复翻看她的情书,这种小道消息更是极大地鼓舞了她的信心。

学校里谁不知道贺祖阎是多么高冷的一个男神?哪回见到他收过女生东西,跟哪个女生亲近过?鹿圆觉得她在他眼里可能是不一样的烟火。

鹿圆这么分析的时候,她的青梅竹马绍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笑了:“是不一样的肥婆吧。”

鹿圆不高兴地挺了挺浑圆的胸脯:“除了稍微胖了一点,我还是一个优秀的女人。”

她除了胖了一点,还是万年学渣,情商低下,生活低能。但绍成不会说出来,他喜欢也愿意纵容她的这份不谙世事的天真和乐观。

鹿圆对贺祖阎的追求和爱慕是被绍成唱衰的,贺祖阎太过优秀也过于冷漠,鹿圆根本无法打动他,但绍成不会阻止鹿圆,她要撞到头破血流才会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归巢。

绍成没有料到的是,鹿圆这个傻丫头就真的凭借这一封封情书得到了贺祖阎的青睐。

贺祖阎把鹿圆喊出去时,整个自习课室的同学都已经在开始怀疑人生了。鹿圆表情茫然、同手同脚地跟了出去,途中差点被自己绊倒,还是贺祖阎转身把她扶正。

“你最近为什么没有给我写信?”晚风徐徐,树影婆娑,贺祖阎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角度让鹿圆轻易看清了他的根根长睫毛,依稀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写……写得……不好,没敢给你。”鹿圆结结巴巴地说着。

爆红的脸、闪亮亮的星星眼让鹿圆看起来就像个滑稽的胖子,在高瘦挺拔、神色淡然的贺祖阎面前又像个要跪舔唱《征服》的痴汉。

“我……我回去就给你写。”

她出乎意料的害羞让贺祖阎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诧异,那些热情奔放、极尽风骚和充满爱意的信件真的是她写的?

贺祖阎点头:“好,我等着。”

他的声音好听,言语却实在简洁,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了,只留下鹿圆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心神荡漾,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贺祖阎一直在等着她的情书!并不像邵成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和贺祖阎的约定让鹿圆跟打了鸡血一样,枯竭的灵感霎时迸发,左手一只鸡翅,右手一支笔,一篇篇骚浪的情书就这么火热地出炉。

邵成站在门外看她,双手抱臂,冷哼一声,当是给她的疯狂当伴奏。

【二】

接下来一段时日,鹿圆心情一直十分愉悦,她觉得自己跟贺祖阎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在路上偶尔见到贺祖阎时,她冲他挑挑眉,他淡然的点头回应在她看来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啊!于是,情书写得爱意满满,梦里有贺祖阎的侧影,连邵成对她的冷嘲热讽都不能动摇她半分。

给鹿圆一点好的苗头,她就能想象出一片参天大树,在她的脑海里,她和贺祖阎的发展已经快到贺祖阎工作,而她在家奶娃的片段了。

贺祖阎不只是个男神,还是个学霸,鹿圆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学校官网上收集他的相关消息,所以在得知贺祖阎有篇论文得到全国大奖时,她立马点击进去看。开头看得云里雾里,可接下来,她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白了。

鹿圆也不知道自己发呆多久了,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已近黄昏,楼下热热闹闹地挤了一堆人。

“鹿圆同学,你别想不开啊。”有人拿着大喇叭大喊着。

这满满地围在楼下的同学关心、担忧她,其中也不乏看热闹的。所有人以为贺祖阎瞎了眼,拿了鹿圆一封又一封情书,却没想到人家是拿去做了学术研究,当成了材料还拿了大奖。

鹿圆这脸直接丢到全国去了。

谁想不开了?鹿圆东张西望,发现坐在天台边沿上的只有自己,而且所有人的焦点都是她。可她只是在发呆,在想着她去找贺祖阎时他的表情。她哭丧着脸问他:“原来不是喜欢啊。”贺祖阎轻描淡写地说:“不是。”

他依旧是冷眉冷眼,好像是谁都无法融化的高山寒冰,端的是没心没肺、无情无义。

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朋友很少,话语不多,笑容更少。

是她自作多情了。

鹿圆稍微挪了挪坐麻的屁股,就听到底下一片哗然:“鹿圆同学,你冷静一下,贺祖阎就快过来了。”

鹿圆本来准备下来的,听到这话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脑子灵光一闪,就干脆不动了。

贺祖阎上来时就看到鹿圆背着天光,面向他说:“贺祖阎,我可喜欢你了。”

她笑眯眯地说,身后却是七八楼的“深渊”。

贺祖阎是个情绪不多的人,只是最近家里本就事多,鹿圆此刻的行径又加深了他的烦躁。他没有回答,暖暖的夕阳柔和不了他尖锐的棱角。

鹿圆可不怕,她就是破罐子破摔了:“虽然你很优秀,我胖是胖了点,但人挺好的,家里条件也好,人美钱多,跟你门当户对,而且我会保护你、爱惜你,什么都会给你。”

“贺祖阎,你给我机会,我们在一起试试看合不合适,你同意的话,就把我抱下去吧。”

追求男神哪还能要脸?坑蒙拐骗也要把人诓过来。

她的话让贺祖阎眼里的平静泛起了涟漪,只是很快就散去。

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他说这话是事实、是警告,鹿圆却不管,倔强地与他对视。

夕阳渐渐被黑夜覆盖,贺祖阎垂下眼睛,睫毛挡住了眼里的亮光,他的声音不大:“这是你自找的。”

【三】

贺祖阎没有把鹿圆抱下来,他转身说:“过来。”鹿圆见目的达到,就屁颠屁颠地跳下来跟着他走,就差身后有条狗尾巴在摇晃了。

她像小媳妇一样跟在他身后,浑身是掩饰不住的兴高采烈,连带那些鄙视她的视线都被她无视了。

贺祖阎答应同她交往了,这是天大的喜事!

贺祖阎似乎没把这个多出的女友当回事,就让她围着自己“哈哧哈哧”地转。

鹿圆一下楼就被拉去接受训斥了,并且还得了处分,可她心里美啊,脸上还是喜滋滋的,结果一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邵成,笑容就蔫了。

他应该是急急忙忙跑来的,汗还在往下淌。他神色可怖地看着她,抬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他们自小玩在一起,邵成老是骂她、凶她,但这么狠还是第一回:“你长出息了啊?为了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鹿圆被他吓到了,可也知道他是担心她才会打她。她小声辩解说:“我没那么傻,我是吓唬他的,而且他最后也同意跟我在一起了。”

多亏那些起哄的同学给她灵感啊,要不然她也想不到这招,她言语间还有藏不住的小得意。

邵成看她脸上的巴掌印,只觉又气又无奈。贺祖阎明摆着就是为了稳住她才答应她的,她还高兴成这样。

邵成的沉默让鹿圆不明白了,她像以前那样去拉他的手,嘴里说着“对不起”,心里却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

这个英俊的大男孩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反手牵起她,接受她的道歉。他脸上的汗水好像干了,又好像跑到他的眼睛里了,他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邵成欺负你、骂你、嘲讽你,邵成喜欢你。

邵成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鹿圆就很少再见到几乎跟她形影不离的邵成了。不过在鹿圆的印象里,他就像个小娘们,喜欢闹别扭,过阵子就会好的,鹿圆也没放在心上,她的全部心力都在贺祖阎身上。

鹿圆就是个话痨,又实在想引起贺祖阎的注意,所以尽管面对他时还会害羞,但也阻止不了她的喋喋不休。

贺祖阎若是朵甜美的花,鹿圆就是那万万千千的蜜蜂,扇动着快乐的翅膀,“嗡嗡嗡”地把人团团包围,闻一闻、叮一叮,再四处找有趣的玩意塞给他、讨好他。

真如她自己所言,她喜欢他就真的费尽心思,毫无保留。

贺祖阎的生活也没有因为她改变了什么,他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偶尔搭理一下她就能让她高兴得要死,他仿佛生来就在自身周围竖起了一道屏障,端正克己,无欲无求。

他们的关系没有实际进展,鹿圆对他的讨好似乎变成了一个打狗的肉包子,永远得不到回馈。

只不过,这样僵持不下的关系很快就有了转机。

不同于鹿圆噼里啪啦把自己的所有抖出来的作风,贺祖阎几乎是神秘的。从交往以来,他似乎有事要做,经常不见踪迹。黏人精鹿圆在经过多次勘察后,终于知道了他的去处。

多了贺祖阎这个调酒师的酒吧多了不少女性客户,贺祖阎也早就习惯她们赤裸裸注视他的眼神,但今晚却觉得有道视线格外炽热、浓郁。

他不着痕迹地抬头望去,果然就看到鹿圆冲他招手。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他移开了视线。

连着好几天,鹿圆都出现在酒吧,他下班后,她就跟在他身后走,不多问也不闹,再忠实的犬类也做不到她这样。

甚至在长巷里,贺祖阎被作黑社会打扮的人拦住时,她还一马当先,拦在他身前。

这些人是放高利贷的,要跟贺祖阎讨债。

贺祖阎自然是拿不出钱来的,在那几个人摩拳擦掌的时候,他就已经低声呵斥鹿圆快跑。

鹿圆是跑了,结果却是跑到他跟前,特别英雄地抱住了他。她仗着自己一身肥肉,企图把他这个高个子往自己怀里塞,好叫他少挨点揍。

贺祖阎被她压在墙上,用力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扯下来,她与他对视一眼,又很快抱住了他。

只一眼,贺祖阎就撞进她的眼睛里。鹿圆这个名字取得合适,她圆圆的眼睛就像小鹿一样,专注看人时会让人以为是星光凝聚在她的眸子深处。

这人是真傻,这个时候不害怕,还一脸骄傲的样子,是因为觉得她可以保护他吗?

可惜他并不需要。贺祖阎目光一沉,反身背朝外,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

【四】

后来有路人经过,那群人才停了手。

鹿圆这副狼狈的模样是不能回家了,贺祖阎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子里,鹿圆才看到他家附近的环境就知道他家里是真的出事了。

贺祖阎为人低调,不过曾经有跟他一起考进来的高中同学就说过,贺家的生意在当地做得很大,贺祖阎本身也很符合贵公子的气质。

鹿圆支支吾吾地把疑惑问出口,贺祖阎只说了“破产”两个字。鹿圆很想问个清楚,但还是假装很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破产”、“贫穷”这些字眼离她太远了,她自出生以来就过得十分幸福而且富足,她的爸爸一直说她是有福气的人。

贺祖阎租的房子摆设很简单,利落简洁,鹿圆虽然脚没途经到每一个角落,但眼睛已经入侵了他的每一寸地盘。

贺祖阎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后,坐在小凳子上就开始给鹿圆擦药。鹿圆皮肤白、肉嫩,有点瘀青就特别明显。贺祖阎的手刚揉上她的胳膊,她就嗷嗷叫疼;贺祖阎的手刚要离开,她又喊着说要多揉两下瘀血才会散开。

贺祖阎抬头瞅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手上的力道倒是加重了。

鹿圆嘴里“哎哟”了一声,但两眼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他的眉眼那么好看,他的睫毛那么长,这样低头的角度,在细腻的灯光下,看起来那么温柔,每一根睫毛都仿佛变成了一根根狗尾巴草,轻轻浅浅地挠着她的心窝。

她怎么可以这么喜欢这个人,明明他都没对她笑过。

“贺祖阎,”鹿圆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都快化出水来了,“你娶我吧。”

“我爸给我准备了好多嫁妆,那清单列得长长的,我都看不过来,你也不用去那种乌乱糟糟的地方工作,不用被人追着讨债了。”

她用自己拥有而贺祖阎没有的东西引诱他。

贺祖阎的动作顿住,侧脸的角度仍挡不住他受伤难堪的神色。鹿圆注意到了,也慌了,她想也不想就亲上他脸上的那抹愠色。

“我……我没别的意思的。”

“我没有欲望。”贺祖阎突然的一句话让鹿圆疑惑,只听见他神色如常地说,“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身体接触的欲望,无论男人或者女人。”

“我不想碰对方的身体,也不会为对方心动。我这样的人被称为无性恋者。”

他说的每句话都超过了鹿圆的理解范围,可他总结的话她懂了。

他说:“我永远不喜欢你,是不能,也不会。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能跟正常情侣一样做更亲密的事。”

怎么可能不做亲密的事呢?有了拥抱就想要亲吻,有了亲吻就想要和对方融为一体。爱得深的时候,恨不得将对方融进血肉,一生一世、永永远远都不会分离。

鹿圆对爱情的幻想美好而纯粹,可贺祖阎这样的人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

他们两人的接触,一直以来都是鹿圆单方面的强制性粘贴,她仿佛不知疲倦,不懂伤害,横冲直撞地扑向贺祖阎。

贺祖阎就是森林里一棵特立独行的树,挺拔且稳稳地扎根在原地。她接近他,他不排斥;她走,他冷眼相待。那天晚上,贺祖阎说了自己是无性恋者后,鹿圆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将近大半个月,她都没有出现在贺祖阎身边。

贺祖阎的生活依旧如常,只是偶尔在想起那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时,他的眉头才会轻轻拧起。

她恐怕是被自己吓跑了。谁都不能一辈子去忍受一段得不到回报的感情。

但是鹿圆可不是平常人啊,这朵小奇葩再次出现在他的出租屋里的时候,自信满满,底气十足。

“贺祖阎,这阵子我看了很多无性恋方面的书籍,也去咨询了心理医生。我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因为不了解,所以害怕、彷徨。”

说到这里,鹿圆偷摸着拿出了小字条,她打了很久的草稿,不想在表明决心的时候磕磕巴巴,表现得太怂。

“我做好准备了,你跟我在一起,跟我结婚,什么都不需要顾虑的。”

“无性恋总比你喜欢别人却不喜欢我好,至少我可以一直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

最好的感情是包容和陪伴,鹿圆并不晓得自己说的这番话对一个“异类”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

她的脸颊肉嘟嘟的,她的嘴唇小小的、嫩嫩的,她抓了抓头发,说得那么诚恳而小心翼翼。

贺祖阎问:“不后悔?”

鹿圆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听见这话就像看到了破雾而来的曙光,赶紧称是,巴巴地望着他。

贺祖阎看她的目光深沉,他轻启薄唇:“好,我答应你。”

鹿圆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说的一句话有万钧之力,一瞬间就把她送上欢喜的巅峰,让她在很久以后回想起来仍然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五】

邵成,我毕业了,我跟贺祖阎举办婚礼了。他从爸爸手里接过我的手的时候,我哭得可真难看,他穿着白色西装那么帅,今后他是我的丈夫了。

邵成,贺祖阎对我很好,你放心,我每天都很开心、很幸福。贺祖阎怕我在家无聊,让我去学插花,我做得很好,老师还夸我了。贺祖阎在爸爸的公司里工作,从低层开始,一步步到了现在,爸爸本来不大满意他,现在私下里也会跟我夸他了。

邵成,你跟贺祖阎接触久了,你也会喜欢他的。

爸爸前阵子突然中风了,我怕得要死,幸好没什么大碍。

……

这一封封已发送的邮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勾起了鹿圆的无限感慨和回忆,那时候,贺祖阎答应和她结婚后,她的父亲拗不过她,在她的说服下答应先帮他,可是邵成却大发雷霆,扬言在他和贺祖阎之间只能选一个。鹿圆支支吾吾地说了贺祖阎的名字后,邵成沉默了半晌,眼里愤怒的火焰慢慢熄灭,周身尖锐的气息也渐渐变得颓然。

鹿圆以为,以她跟邵成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不至于真的说到做到,可是那一面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邵成很快出了国,单方面掐断了跟她的联系。

鹿圆觉得眼眶有点热热的,这才收回心思赶紧写新的邮件:邵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肚子里有小贺贺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看看你侄子,还有你侄子的妈妈啊?这么久了,你也该原谅她了吧?

贺祖阎还没回来,鹿圆是偷着玩电脑的,赶紧点了“发送”后,贺祖阎就给她打电话了。鹿圆接起来,却听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贺祖阎在路上发生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幸好有人经过,将昏迷的他送进了医院。

这位好心人是个高挑、漂亮的女生,看起来有些冷淡,人却很好,温声安抚了她几句才离开。

鹿圆进病房时,贺祖阎正闭目养神。他撞到了脑袋,是轻微的脑震荡,万幸。她坐在病床边,点了点他的额头,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嘴馋,缠着他要吃城北的炒栗子,他也不会出车祸了。

贺祖阎睁开眼:“我没什么事,你不用太难过。”这几年,贺祖阎变化不小,五官愈发深邃,气质也愈发稳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仍旧是她热络而他冷淡,就算是结婚后也没多大改变,可这是她同意的,他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她不能太贪心了。

她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沮丧,贺祖阎捏了捏她的手,权当是安慰,连口气似乎也柔软了下来:“你心情不好,肚子里的宝宝也会感受到的。”

他的手掌搭在鹿圆的肚子上,让她一下子就有些羞涩地笑开了,心里因为他的小动作越发甜蜜起来。

虽然她爸爸那次中风被抢救了回来,但他已经是瘫痪状态了,曾经叱咤商场的男人到老了,不过是想要看到宝贝独生女结婚、生子。

鹿圆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回来和贺祖阎商量了一下,他说让他考虑两天后竟然答应了。尽管孩子是人工授精来的小天使,但他的出现也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好,他会时刻注意她的身体,会半夜给她按摩浮肿的脚,下雨天出门他也会抱着她踏过积水,鹿圆得到了他前所未有的体贴和呵护。

鹿圆捧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感慨着:“贺祖阎,我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和初恋男神在一起,而且有了宝宝,未来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你要好好答应我,可不要随便出什么事。你不知道我接到电话有多害怕。”鹿圆现在只围着这个人旋转着,这很可怕,可是她控制不了。

她请求着,无比认真而苦涩地请求着。

贺祖阎的手一顿,随即点头,“嗯”了一声:“不会再有下次了。”

【六】

鹿圆从医院的登记信息里找到了那个好心人的电话,得知她叫赵素玲。

赵素玲是一个大学讲师,鹿圆邀请她到家里吃饭要谢谢她的时候,她原先是拒绝的,奈何鹿圆太过热情,这才上了门。

哪知道她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鹿圆朋友不多,和赵素玲性格却十分合拍。她爱笑爱闹,赵素玲温柔知性,也不嫌弃她脑袋笨笨的。贺祖阎要上班,照顾不了她,都是赵素玲在她跟前鞍前马后,熬鸡汤,送婴儿用品。

赵素玲甚至和为人冷漠的贺祖阎也相处得来,两个学霸级的人谈财经、聊文学、聊古典乐,哪像她和贺祖阎在一起,只能跟他说一下家长里短、琐碎小事,难怪他每次都兴致缺缺。

好友和丈夫相谈甚欢,鹿圆本该是喜闻乐见的,但当她插不进他们的话题时,久而久之,她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贺祖阎是“无性恋者”,他不会对谁有欲望的,鹿圆安慰着自己。

后来的某一天,鹿圆挺着肚子出去散步。贺祖阎工作忙,陪不了她。

她走着走着就不自觉走远了,等到自己意识到时,她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她路过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屋,正打算进去休息一会时,却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贺祖阎和赵素玲相对而坐饮咖啡,气氛融洽而亲密。

鹿圆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直觉是正确的,而且真相也更加可怕。

十二月,鹿圆已经快到临产了,贺祖阎最近一阵子都打起了十万分注意。

今晚,贺祖阎一回家就看到鹿圆坐在客厅,头一回见到他回来,她脸上没有笑容。

鹿圆说:“你跟赵素玲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你们骗我。”

她把桌上的文件夹扔到贺祖阎面前。

贺祖阎剑眉拧起。

鹿圆挺着大肚子,直着腰就已经很辛苦了,可她这时候不能示弱啊。

“你们高中时候就认识了,而且这几年都有联系。贺祖阎,这几年你都在骗我啊!出车祸的那天晚上,赵素玲也不是路人,她是跟你在一起,你们两个联手骗我做什么?”

她真当赵素玲是好心人,却往家里引了一头狼。

怀孕期的女人总是敏感的,可正是这份敏感救了鹿圆。她找了私家侦探,今天才收到调查材料。

她又气又恼,肚子却在这个时候给了她沉重的压迫感。

贺祖阎在她膝盖前蹲下,他看着她的眼神是一贯的认真:“鹿圆,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有苦衷,我会跟你解释,但不是现在,你相信我吗?”

他用手盖住她的一只眼睛,掌心一片湿润。

他在用她喜欢的方式对抗她,他明知道她有多么受不了他对她的亲近,即使是一点也叫她毫无抵抗力,让她筑起的高墙崩塌。

鹿圆一直强忍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我是相信你的。”

贺祖阎躬身抱住她,揉着她的头发,安抚道:“你要相信,我是有苦衷才会瞒着你的。”

鹿圆的心情大起大落,连带着肚子也愈发不舒服起来。她拽住贺祖阎袖子的手更是用了力:“贺祖阎,我肚子好疼。”

【七】

鹿圆疼痛难忍地躺在病床上被推着走,她眼里是模糊的贺祖阎,他一直跟着病床快步行走着。他的额头上有汗,嘴唇抿着,表情严肃,透着担心,但低头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带着安抚的:“你别担心,没什么事的。”

鹿圆想,她贪恋的就是贺祖阎这低头的一抹温柔吧。

鹿圆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苦头在今晚都朝她汹涌而来了,她在产房待了很久,医生、护士的话她都很难听进去。她忍受着煎熬,喉咙也快叫哑了。

原来迎接小天使是这么痛苦的事。

鹿圆情绪的波动造成了她早产的现象出现。

她似乎听见医生说她大出血,情况危急,要找孕妇的家人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等鹿圆意识到,她已经扯着嗓子喊:“贺祖阎,你要留下孩子,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又喊又叫,声音听起来异常痛苦和惨烈。

她知道贺祖阎多么期待这个孩子,她不能让他失望啊。

可是鹿圆不知道,门外的贺祖阎在她说话前早就做出了回答,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说:“要小孩。”

最终,大人和小孩都平安无事。鹿圆在昏迷前听到了小孩响亮的哭声,这才敢放松下来,一下子进入昏迷。

然而当她醒过来要抱孩子时,贺祖阎沉默着,脸色很难看,他说:“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鹿圆先是震惊,后来一下子崩溃了,她说:“不可能不可能,我听到他哭的。他哭得很大声,他那么健康。”

可是贺祖阎眼里只有痛苦和无奈。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悲痛让鹿圆承受不住,又昏厥过去。

【八】

很奇怪。

鹿圆一直听到孩子哭泣的声音,在无人的角落,在深夜的床边,在空荡荡的脑海中。

鹿圆的脑袋很清醒,但她总在护士眼里看到可怜和同情。

她消瘦了很多,脸已经没有以往的圆润。贺祖阎一勺勺喂她喝粥,再体贴不过了。

鹿圆生育后还是头一遭仔细看他的眉眼,他眼底确实泛着疲惫,神色却很平和。

“贺祖阎,你不要难过了。”

鹿圆好多天不怎么说话了,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嘶哑。她过度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忘了贺祖阎也会伤心难过。

贺祖阎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仿佛是被明明悲痛却还顾着安慰他的鹿圆震撼。他笑得很温和:“没事的。”

鹿圆“哦”了一声。

出院那天,贺祖阎因为耽误了太多工作并没有来接她,她自己慢慢收拾东西回了家。说来也巧,她刚回家就收到了一份快递。

鹿圆总是在想,她到底为什么这么爱贺祖阎?

他对她并没有多好,笑容也不多,她要抱他、亲他还要看他的心情,看她的表现。她那么爱她到底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仰慕他的才华,也许是花痴他的长相,也许……是因为初见时他眼里的沉默、冷淡让她觉得心动,让她心疼。

就因为这两个“心”,她才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鹿圆坐在自己的家里,怀里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孩子,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可爱。孩子是她拿着和贺祖阎的结婚证,在一个别墅从一个奶妈手里抱过来的。

那个奶妈很奇怪,嘴里嘟囔着“贺先生怎么有两个老婆呢”,但还是放行了。

贺祖阎和赵素玲匆匆找上门时,鹿圆正逗着孩子玩呢。她虽然动作很生疏,可是样子很认真。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鹿圆头也不抬地说:“你看她像谁呢?眉毛、眼睛像你,鼻子、嘴巴像……赵素玲。”

“这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小孩啊,怎么就不像我呢?”

“对啊,精子是你的,卵子是赵素玲的,我只是一个容器。”

贺祖阎和赵素玲面面相觑,尽管神色镇定,心里却是诧异的:她怎么知道的?

“你当初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我们家的钱,你还步步诱我这种傻子入坑。你为赵素玲洁身自好,还装什么无性恋者。”

末了,鹿圆一声冷哼,却镇定得蹊跷,完全不像她。

贺祖阎故技重施:“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太荒谬了。孩子是赵素玲亲戚家的,你把孩子还给她,我再跟你解释。”

他甚至压低了声音,多了几分严肃。如果是往常,鹿圆早就吓得赶紧来讨好他了。

鹿圆抬头,双目圆睁地瞪他:“贺祖阎,你毁了我一生。”

从大学起,他明明有赵素玲这个异地恋女友,可是为了自己的家庭,选择了她这个富家女,并且一步步蚕食她鹿家家产,诓她生了他和赵素玲的孩子。

后来他对她好,只不过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在医院九死一生的时候,她不惜一切要保的竟然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

如今细想起来,桩桩都是戳人心窝的最锋利的利刃。

刀刀见血封喉。

可是她听到了贺祖阎什么解释?

贺祖阎说:“这一切都是你请求、你同意的。”

谈恋爱、结婚、要孩子都是她提出来的。

原来是她自己活该!

鹿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谬论,眼里闪过惊讶。

“鹿圆,你把孩子给我,我们会补偿你的。”赵素玲站出来一步说。

孩子?补偿?这个故意接近她,与她交好的女人才是最大的心机女。鹿圆冷笑道:“你说的孩子是我生的,你所谓的补偿是我鹿家的钱。”

说完,鹿圆的手已经掐上了孩子细嫩的脖子,这孩子不属于她,不要了不要了……

贺祖阎是多么糟糕一个人,把一个温和爱笑的女人逼到了这么刻薄的地步。

贺祖阎低斥了她一声,可是不敢靠前,怕她在这么崩溃的状态下真的掐死孩子。

鹿圆像魔怔了一样,直到怀里的孩子哭出声来,方才如大梦初醒。

大梦初醒!

这是她在以为失去孩子后日日夜夜啃噬自己心口的声音啊!

鹿圆一瞬间的闪神就让贺祖阎找到机会,迅速地抱回了孩子。

鹿圆的眼泪也在那一瞬间掉落在空荡荡的手心里……心头终是承受不住,铁锈味道直涌上喉咙口。

【九】

鹿圆失去了自由。

贺祖阎怕她出去闹,把她关在了家里,现在公司正在竞标,不能出现这么大的家丑。至于在疗养院的鹿爸那边,他单方面搪塞过去了。

鹿圆哭过闹过,咒骂过一阵后就消停了,甚至可以和贺祖阎说上话了。

“你要把我怎么样?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还想怎样?”

“你可别担心我会想不开,我没看到你们不得好死之前,怎么可以死?”

有一天,在他面前弯眉笑眼的鹿圆也可以是一把刀。

贺祖阎没法回答她的问题,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会补偿你的”,似乎时至今日,面对这样尖锐的鹿圆,他也变得愚钝起来。

怎么补偿?没法补偿。

鹿圆曾经是一个白嫩的小胖子,如今瘦得有些弱不禁风了,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像个未成熟的孩子,可清晰的五官却透着沧桑和无助。

贺祖阎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终究再没有资格去抚平她眉间的阴郁。

鹿圆曾天真地问过他,有一天他的心会不会在她身上。他嘴里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可能吧”,心里却兀自说:早在别人身上了。如今他却对这个答案模糊了。

贺祖阎疲惫地捏了捏鼻子。

贺祖阎以为把鹿圆藏在家里不会出问题,这人可是个社交白痴,哪里会有朋友?

但他没想到中途出了意外,多了个不速之客。

听见屋外有声响,本来在睡觉的鹿圆迅速睁开了眼睛。是邵成,她不会忘记他的声音,是邵成。

对了,她好久没发邮件给他了,他也许知道她出事了,所以来找她了。其实他一直有在看她的邮件吧。

果然,邵成开门见山问了鹿圆的下落,只是贺祖阎言语狡猾,只说她产后抑郁,不适合见人。

鹿圆猛地起身拍打面向外头的墙壁,喊着:“邵成,不要被他骗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快救救我!”可是她的呼叫被闷在房间,传不到楼下。

邵成被贺祖阎劝阻成功,毕竟他是来探望,确定鹿圆安好而已,总不能私闯民宅。

鹿圆听见他说下次再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慌了,她举起身旁的椅子,砸着玻璃。

一下两下没动静,可很快玻璃出现了裂纹,接着,啪嗒一声整面玻璃都碎了。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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