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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人间

红叶魅舞| 2021-3-24 15:30 阅读 25730 评论 9



宇文宅邸边,两只半人高的白犬不断乱吠着,同时还伴随着孩子的嚎啕声。
除此之外,还有仆俾们的细心的哄劝,和恶奴夹带着谩骂的拳打脚踢声。
宇文睿的马车徐徐而来,他粗粗看见这一幕,不由皱眉刻薄道:“没用的废物。”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对仆俾感到不满,实则他的眼光多半都是落在哭闹的宇文越身上。
宇文睿叫停了马车,他静静地等候着,只待那边把人打死,他再去把宇文越教训一顿。在他看来抢包子吃的小子妥妥就是个贱种,不仅骨子里卑贱,还格外野性难驯,早早死了,世上也少个祸害。
戏看久了,必然会留心到一些细节,宇文睿突然发现,这个七八岁大饿鬼投胎般的孩童意外的有个好表情。他在别人拳打脚踢下,不仅吃东西动作狠绝,表情更是有种欲徒手摘心掏肾的冷漠凶悍。
最终,宇文睿垂了垂眼向外说道:“去,把人都撵了,把那小孩留下。”说着,他隐约露出一点嫌恶,继续道:“把人洗干净点,带来见我。”
人人都道,这小叫花真是命大,还得了家主青眼,怕是要有大造化了。
揽日居,侍从把洗好的小乞丐抱来,或许不亢不卑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悲无喜了,小孩一脸六亲不认的冷漠,和坐在上首满脸无情无义的宇文睿一起,俨然一对亲父女。
没错,这是个女童,下人还特意给她穿了件鱼戏莲花纹的金红小袍,头绳上挽着小巧无声的金铃铛。
也许是反差太萌,宇文睿难得心情好道:“既然来了宇文家,以后就叫锦溪吧!”
他放下笔走下高台,来到锦溪面前拍拍她黄巴巴的小脸道:“小家伙,在我这里,你每天都能吃饱穿好,但前提是你得有用,否则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他说到最后,语气婉转缥缈而叹息,锦溪的目光虚虚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三年,宇文家上下谁都知道了锦溪的不好惹。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锦溪表情常年冷着,但是脾气真算是个好的。
本来,谁都以为她会对宇文越的骄纵一再容忍下去,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径直来到宇文越住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坐着吃饭的宇文越从背后一脚踹翻,从那时起,宇文越说话都尽量言简意赅,通常喜欢发个单音,如‘嗯’、‘哦?’、‘呵’等,生怕别人看到他这次被桌角磕掉的牙齿。
锦溪把人打了也不吱声,只红着眼睛在宇文越身上一阵乱翻,完了又去搜房里。
这件事让所有人都认清了这是条疯狗,而且还颇得家主喜爱,居然胜过亲生儿子。当天,不依不饶的傲夫人狼狈地从宇文睿那出来,死死捂着脸上的巴掌印,接下来好久不曾出门子。
与其他人避之不及不同,大公子和二公子开始不断与锦溪制造偶遇。
和尚有闲情逸致的公子们不同,锦溪八岁玩匕首,十岁握剑,到宇文家开始,就客串各种血腥的清洗活动。
惨事看多了,锦溪的气质越发冷漠,宇文睿对她更是青睐有加。
宇文睿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注意到锦溪开始,心里的亲近感就一直有增无减。
锦溪也不曾让他失望过,一手快剑全靠和半大凶兽殊死搏斗而来,凌厉无比,有着成人都难以匹敌的胆色。
哪怕这孩子怕火,宇文睿也觉得无伤大雅且分外可爱。只他不知道的是,锦溪曾日日梦见火光,她既感到惊惧,又害怕终有一天会忘记什么。
五年前,临西望春楼头,春树吐绿,繁花布满枝头。楼子里的姑娘们或收拾妆点,或谈笑吃酒,一个小丫头玉雪可爱,拉着另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脏丫头,大声呼喊道:“妈妈——妈妈——,你看我带回来个小妹妹。”
众姐妹围上来,有人用娟子掩住口鼻,眼滴溜溜转道:“呦吼,这是哪叫你拐来的脏丫头,她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楼吗,别为口吃的穿的,把自个卖了都不懂。”说完用涂有丹蔻的食指把小孩额发拨开些许。
大家一看,小丫头脸底子真不错,用心培养保管不亏,问题是表情得先拗过来,不然真是半点风情都无,看着就不是吃这行饭的料。
顾柔拨开几个人,看到这一幕,挥挥手道:“该干嘛干嘛去吧,把心思都花在该放的地方,一个小孩子罢了,有什么好看的。”她款款走上前来,臀部微摆,长裙摇曳如鱼尾般,所到之处,大家果然听话地散了。
先时那个可爱的女孩顾晴把脏兮兮的丫头拉给顾柔献宝道:“妈妈,你看,这是个漂亮妹妹,她答应以后陪着我的。”她歪着脑袋,一头柔软如云烟的发飘散在白兔毛领上,亮亮的眼睛把人心都看化。
不远处,一个磕着瓜子一副懒怠样的妙龄女子闻言,把瓜子皮‘噗’地一吐,行色夸张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是从难民堆里把人扒拉出来的吧,听说那些人什么都吃的,有的会扒死人脖子上吸血的。”她说完搓了搓暴露的皮肉,一副不堪忍受的架势。
顾晴懵懂地看看脏丫头,继而笑道:“萍儿姐姐,不会的,小月只是表情凶,其实她最好啦!”
顾柔不耐烦地挥了挥帕子,来到小月面前蹲下,三根葱指掐住她瘦小的脸,细细端量了会道:“以后跟着小姐,顺便和楼里的姐儿们学点东西,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话一说完,楼里众姐儿笑的笑,嗤之以鼻的嗤之以鼻,有人想,正常人谁会把个妓馆当家看,也就顾柔整一个怪胎,能从良不上岸,拖着个小女孩混在妓院里。
她们哪里知道,顾柔何尝不曾期待过外面的世界,可年龄越大,她越发明白一日为娼,终身为妓的道理,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正如同烂泥坑一般,到处腐臭腌臜,她越发绝了离开的念头。
只是看顾晴一天天长大,她又不免焦虑起来,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走在街头,遇到那些特特等在街头,随时准备啐她一口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小月来楼里少不得被磋磨个几年,楼里姑娘脾气大,下面服侍的小贱蹄子们更是个顶个的欺软怕硬、掐尖要强。
楼里人多半都是两张脸,一张脸涎着对客人,一张脸翻着怼下面。更何况小月的表情处处与楼子格格不入,常招惹来他人十二分的厌烦,欺负上去反倒给自己心里添堵。
可顾晴是真真爱死了她的小伙伴,不止和小月同吃同住,同进同出,而且还给她读睡前故事。
然而好景不长,又是一年上元节,远处街道火树银花、张灯结彩。
两个小丫头并一个俾子出去玩,顾柔不差钱,顾晴就一直买买买。也不知道是不是灯火映照带来的错觉,被顾柔始终不忘牵着手的小月,常年如霜冻的脸上罕见地显出些生动的温柔。
等得到消息,望春楼失火,三人丢下东西雇车赶过去,只看到往日精美华丽的阁楼,被大火吞噬成一副陌生的骨架。
顾晴炮弹似地冲进火海,小月也像流星一般尾随而去,俾子茫茫然抱臂哆嗦,不知如何是好。
围观的人那么多,却都是指指点点,竟无一人参与救人救火。
也许是命不该绝,两个孩子刚入大堂就看到了顾柔,顾柔身后拖着长长的血印子,配合着横死在一旁的死鬼,充满了森然血煞。
江湖多风波,今天有两方江湖人包了场,关上门也不知道谈了什么,翻了脸,打杀完了,剩下的那帮人顺手把楼里几十口人杀了干净。
顾柔没死透,就拼着口气,爬回屋拿了东西,又往楼外爬着爬着,晕在了大厅。
顾晴踉跄着向顾柔奔去,她口中大喊着:“妈妈——妈妈——”语气撕心裂肺处,半点不像个孩子。
顾柔从沉重的混沌中醒来,她虚弱地抬抬手,摸了摸孩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扳指道:“孩子,去临岐找你爹,他是宇文家家主,宇文睿。”说完,咽下最后一口气,最怅然的就是没听顾晴唤上一声娘。
前尘旧事如隔云端,最让锦溪难以释怀的是,火场里她们命大,来临岐的路上,顾晴却因为吃坏了东西,水土不服发高热死掉了,连口薄棺都没有。
又过了几年,锦溪越发出落得盘条靓顺,再加上独特的气质,就连当初被得罪死了的宇文越,也常常看直了眼睛。
这样一个正当妙龄的花样女郎,随宇文睿跟进跟出、随侍在侧,早引得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不说别人,就是宇文睿本人要说一点想法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没有早早把人占为己有,不会是宇文睿多高尚,而是他觉得很有趣。
当年他就好奇,锦溪究竟在小儿子那翻着什么东西,他吩咐人追踪一下,发现原来竟是个上好的白玉扳指,看制式一看就是他的。
他只道是不小心拉下的,可是看锦溪的眼神却越发微妙起来。宇文睿一向御下有方,但也一向看人如狗,这是第一次发现同样是做狗的,论死心塌地,别人还真该学学锦溪。
宇文睿早过了贪花好色的年头,虽然样貌因为武功心法的年龄,看上去风华不减,可到底也学起修身养性那一套。
他曾经不相信有什么能永远不变,可是在锦溪身上他看了太多太久,竟发现她就如恒河的水一样,虽然冰冷刺骨,却数年来如一日。
宇文越生日这天,出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这天傲夫人娘家大哥雷炎一家上门拜访,这几年雷家声势日盛,连带着宇文越地位水涨船高。
席间,宇文越多吃了几口酒,挥开下人出去转了转,居然转眼想抱上静立池边的锦溪。
锦溪躲开后,宇文越转转眼睛,居然直接跳进水里。不远几个人连忙惊呼着着人下水去捞。
事情当着雷炎的面闹到宇文睿面前,宇文睿脸沉如水,听小儿子哭哭啼啼地向他讨要锦溪。
宇文睿大怒道:“混账东西,连你父亲房里人都惦记,你当我是死的吗?”
傲夫人抱着儿子白了脸,她把头靠着儿子,一滴泪就这么落下来。
雷炎早早听不下去,摩挲着剑柄道:“一个下人而已,冲撞了主人家都不去处置,多金贵的人,越儿不能讨,我愿让南边三条水路,便让我雷某得了去如何。”
他满眼邪恶地看了看锦溪,其用意不言自明。
“我不做暖床之人。”锦溪冷眼看了一圈在场之人,在所有人嗤之以鼻之前,她摸出一个洁白润泽的扳指,来到宇文睿身侧跪下道:“爹!”
一场闹剧落幕,宇文家多了个四小姐,虽是娼妓所生,却深得宇文家主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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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红叶魅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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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旭暮 2021-4-22 22:06
人间自有真情在,无论何时,人心都有一片净土。
引用 汉衣小豆蔻 2021-4-22 21:42
人间其实是很美的,只是缺少发现和记住的眼睛。
引用 剑雍 2021-4-18 22:41
任何时候,人都不能放弃努力,女主真的很有范,很有上进。
引用 秦桑低绿枝 2021-4-18 22:37
人人心中都有最美好的事,即使那已经是过去
引用 静静 2021-4-17 16:54
女主很可爱,虽然过的不好,但是有自己的坚持。
引用 宁小缺 2021-4-17 16:47
文笔顺畅,言辞之间很是能打动人。
引用 佳佳 2021-4-17 16:41
剧情确实吸引人,女主确实有点可怜,但生活总是悲剧么,加油加油!!
引用 近水楼台 2021-4-16 22:12
锦溪的运气其实很好了,阴差阳错有个不错的结局。
引用 欣欣向荣 2021-4-16 18:45
包子应该是用来喂狗的,女主真是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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