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落英

你说走就走，还没来得及和我好好告别，还没来得及让我用心的说爱，道歉，孝顺。两个月，再来看你，我最敬爱的祖母，我发现你坟上的那两颗树成活长叶了。

清明回家，看见了你生前中采用过的工具，锄头，扁担，雨鞋还有仅剩的几只箩筐。那些像被一起办对在墙角，已经很久没人过问。如果你在，玩玩是不会这样的。

你种菜种了一辈子，连睡觉前唠叨的话都是有关菜，什么时候该撒菜籽了，什么时候该施肥了，什么时候又该拿去市场上买了。这些像是你与生俱来就该在乎的事，一刻都不能忘记。年纪大了，该歇歇了，别再执拗。可就是人谁劝说都会被你一眼瞪回来，找些再平常不过的理由给搪塞了。

小时候一直不能理解，别的孩子都是溺在祖母怀里长大的，而你却是天微亮就出门，要等到傍晚夕阳下沉才肯回家。菜就是你的全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取代它们。然后我就想，你爱我吗？想其他的祖母一样的爱自己的孙女吗？

于是，在接下里爱的日子，我就故意找到不顺心的就开始闹别扭。你总是安静的听我哭诉，再厉害的嘴皮子一时也像演了的气球，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的事，你权当看不见那些我的自以为是，我的小自私。那些看不到的努力变成了一枚枚银币塞进了我的手心，带着泥土的气息。我不说一声谢谢，看你一个转身又一次的钻进了日光里。可，我不知道你爱我。

后来，你身体变差了，你不在种菜。你总想证明些什么，也许又是对于小时候的弥补。你总把爱我，向我挂在嘴上，时间一长，我厌烦了。最后的几年，你像个小孩子，八大多数时间用来想念，想念孙女，女儿，各种亲人。每次回来，你总不忘问的一句话，妹妹在家住几天？这次去了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总是敷衍的回答，总以为这样的对话会一直循环下去。

我长大了，然后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在乎你的做法。但每当我看见你那臃肿的身体拐进那间灯光暗淡的房间时，眼角总是干涩。可，我还是不知道你爱我。

那个漫长的下午，屋外的阳光明媚，无力却压抑的难受。所有人都在，你躺在床上，身体滚烫，嘴里小声呻吟。我俯下身告诉你，很多人来了，他们来看看你。你若有似无的点点头。我知道你要走了，谁都留不住你。

你说，妹妹，我吃到了今年的年夜饭，可是来年的我还能吃到吗？那时大年夜你坐在我身边说的。我只是轻笑，不会，不会。来年，你还坐在我旁边吃饭。我们谁都不少。你还是走了，没能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当我听到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发现窗外下了一场雨。那会是谁的眼泪？我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天花板，一时脸哭泣都忘记了。

时间过去两个月，某个下午，当我再次看见那个你悄悄塞进我书包里的针线盒时，我终于止不住的号啕大哭起来。你一直都说想我，会在家里等我。可是现在呢？我想你，念你时，你又在哪里呢？以前你在身边，我看不见，现在我看到了，你却永远的不在了。

于是，眼泪被时间风干，伤痛转换为思念，再忆起你时，捧一束小白菊，在你坟头磕三个头。在坟前的两只石狮子上扎上两只红色塑料袋，我们来看你。

直到最后，我终于相信，你一直都爱我。也终于相信，只要心里还有思念，我们谁都不会真正的离开谁。

你走吧，我敬爱的祖母，乘着这大好的春光，看天空落下满地繁花。

（ 谨以此文，祭奠我那死去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