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

《清醒梦》

凌睿回家的时候王越已经睡着了，或者说，看起来是睡着了。他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在深色的

床单上陷下去，脆弱的，柔软的样子。

凌睿把房产证放在玄关柜上，轻手轻脚脱了鞋，想开灯但忍住了。玄关后面是冷掉的饭菜味道，

和他身上盖不住的烟草味倒是很相配。他没穿拖鞋，和着袜子走到客厅，脚在往卧室的方向上停

了一下又转回来，落回沙发里开电视。

无声电视上的新闻像哑剧--遥远国家的战争，数字起落的疫情信息，千篇一律的明星广告，偶

尔闪过的当地报道...凌睿攥着遥控器如同攥着仇人的脖子，用力地换台，每个画面停不过三秒就

移走，“下一台”的按键都快被摁进去。屏幕上的光白蓝绿紫橙黄地在他脸上转换，模糊成一片

诡谲的云。

王越在床上翻身的声音不大清晰，可是足够让客厅听见。凌睿猜想他醒着，停下了换台的动作。

小越?

卧室里有人猫哼般轻轻应答了一句，凌睿感觉自己的脑袋跟中了咒一样愈疼起来。他起身拿房产

证进了书房，从上往下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拉开，最后把这本小薄册子压进了最下面那层。扭头的

时候王越眯缝着眼睛站在身后，穿着凌睿宽大衬衫的身体无依地倚着门框，问他，凌医生，怎么

啦?

小越，我三点才回家。

啊...现在三点了吗?凌医生吃过饭了吗?

需要我去把饭执一下吗?我做了乌鸡汤，番茄炒鸡蛋，还有、还有清炒的莴...

你为什么要对我装傻呢，王越?

你为什么要对我装傻呢，王越。

为什么像个没有感情的依附物一样攀上我，为什么做爱的时候也只叫我凌医生，为什么拒绝我的

礼物却要每晚装睡还作出一副惺忪睡眼的假态等我--

你是在装可怜吗，还是博同情?又或者你很恨我，还是很爱我?还是你他妈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

个活人、可以爱人的活人?

为什么摇头?为什么哭?

...为什么骗我?

凌睿被厨房里滋啦啦浇头的油溅响和闹钟的和鸣吵醒，太阳穴还在扯着疼。王越脚上的链子也在

丁零当啷地响着，他走到凌睿旁边替他按掉闹钟，弯腰的时候仍挂着鲜红吻痕的乳肉露出来，脸却

因为背光而看不清楚。

“凌医生，早饭做好了，该起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