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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太调皮

绵绵唐| 2021-11-2 22:47 阅读 8395 评论 0

香弥

冬初,寒风呼号,月隐星稀,寂静的山野中,董海菱披着一件陈旧的驼色斗篷,安静地举着火把为正在修理车轮的男人照明。

“德叔,这马车要几时才能修好?”望着严重变形的车轮,她微蹙眉心。她与姐姐代替父亲去探望生病的姑母,谁知回程的路上马车不慎陷入坑洞,车轱辘破裂,无法再前行,只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就地修理。

“二小姐不必担心,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可修好了。”德叔长满粗茧的手利索地敲打着木钎。

不远处坐在篝火旁烤火的大小姐董海棠一听,立即叫嚷开了:“什么?还要那么久,德叔,你是想冻死本小姐吗?”她瞥向妹妹,扬声命令“柴快烧完了,你赶紧再去捡些干柴回来。”

“大小姐……天色这么黑,让二小姐一个女孩子去……不妥当吧?”德叔迟疑着开口。

“就是因为天色黑,所以没有人比她去更适合了。”董海棠趾高气扬地说道。

德叔张口想再说些什么,海菱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应道:“好,我去。”

将火把交给德叔后,海菱独自一人走向幽暗的林子里,阴沉的林内寂静得可怖,可她的表情却没有露出一丝惧意,因为黑夜的林子对她而言与白昼无异,她可以一览无余。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枯枝,不一会儿,便抱了满怀,准备往回走之际,她蓦然瞥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儿踉跄而来,那蹒跚不稳的身子似是受了重伤,随时可能倒下。更远处亮起了几道火光响起了吆喝追逐声,似是在追赶那人。

“没看见,没看见,不要多管闲事。”她垂目喃喃告诫自己,却迟迟无法迈开脚步离去。踌躇小会儿,她轻叹了口气,强忍着心头的惊惶朝那人走去,压低嗓音道,“你跟我来。”

乍见一人出现在面前,男子冷不防吃了一惊,防备地抬起手中的剑。

“要命的话就跟着我走,他们要追上来了。”海菱低声催促。

天太黑了,他瞧不清她的模样,从嗓音里听出是个姑娘,他诧异地问:“你是谁,为何要帮我?”身负重伤令他的声音显得粗哑而低沉。

“我也不想帮你,可谁叫我的良心没有被狗给叼走。”海菱的语气里有一丝懊恼,见他步履不稳,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似的,她略一迟疑,将干柴往胸前拢了拢,腾出一只手,畏怯地揪住了他的衣摆,领他往左方而去,她记得来时见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口,应该能暂时藏身。

果然,追赶的人在附近搜寻了好几圈,却迟迟没有发现这山洞,海菱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低垂的眸光不经意瞥向他的腿,她黛眉轻拧了下,那儿有一道伤口,正汩汩地沁出血来。

她踌躇半晌,深吸一口气后,悄悄靠近他,取出手绢,替他包扎止血,却发现男人浑身哆嗦个不停,她迟疑着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炙人的温度令她瞬间缩回了手。

再次低咒了声自己多管闲事,仍是无奈地褪下外衣,小心翼翼地躺在男子身边,拥住他和衣而眠。

天际亮起了第一道曙光,驱走了黑暗,绵昱徐徐睁开双眼,望见偎入自己怀中的娇小人儿,她有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浓密的睫羽覆盖住少女的眼睛,秀挺的瑶鼻下是一双嫣红、圆润的唇,仿佛娇艳欲滴的诱人樱桃,他素来平静的心弦仿佛被什么勾动,隐隐漾起一抹骚动。

他痴望了她半晌,如受到蛊惑般朝她倾身,只差几寸就要碰到她的唇瓣时,她霍然张开眼,他忙心虚地直起身子,在心底低咒一声,佯装若无其事地出声:“姑娘,你醒了?”

海菱揉了揉眼睛,睁眼看见有个男人盯着自己,她蓦然一骇,就要脱口尖叫,又猛地忆起了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那些人走了吗?”

“应该都离开了,姑娘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她猛然惊呼:“啊,糟了,天都亮了!”说着,她便慌张地起身往外奔去。

姐姐昨夜一直等不到她回去,一定气坏了吧?不知他们会不会丢下她离开。

“姑娘,请留步,我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男子连忙唤住她。

“不用谢了,大叔,我要走了。”

大、大叔?!闻言,绵昱愕了愕,回头朝左右望了一眼,确定这儿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也就是说——她那声大叔叫的是……他!

“你给我等一下,你叫谁大叔?”他一踏步,腿上的伤口陡然一疼,迫使他踉跄了下,这一耽搁,再追出去时已不见她的芳踪。

“我才不要入宫当什么秀女呢,那个地方什么事都被管得死死的,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傻子才想入宫。”董海棠一口回绝了父亲的要求,“要么,你让海菱去?

“是呀,老爷,海菱长得也不差,也许她能通过复选,被皇上瞧上也说不定呢。”董夫人爱女心切,自是不愿将女儿送入重重宫闱之内。

董明伦瞧瞧长女,再望望二女儿。没锚,二女儿海菱的容貌确实称得上标致,但若与海棠比起来,海棠却要更明艳几分,中选的机会要大些。可……他一向不敢忤逆夫人的意思,考虑半晌,他只得同意:“好吧,那就由海菱去吧。”

海菱黯然垂下眸,并未言语。素来都是这样,姐姐不想做的事便由她来做,谁让姐姐是大娘的掌上明珠,而自己不过是个侍妾所生的女儿,她的母亲甚至是大娘陪嫁的丫鬟。

姐姐不愿入宫,她又何尝想呢?不过她心里并不慌张,反正只要不被选上,就没事了吧。

只是,要用什么方法才能不被选上呢?

巍峨壮阔的紫禁城北门外,正排着一列等候应选的八旗女子,她们即将面临第一关。容貌和仪态的检视。海菱也在这一行列中,随着队伍的前进,缓缓移动脚步。

这时,有几人从宫里走出,其中两名明显是主子的男人正在谈论着某件事情。

“绵昱,那晚追杀你的贼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绵昱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把玩着手里的扇柄,漫不经心地答道。一个月前他率兵围捕流匪,却让一个二头目给逃了,趁他落单时暗算了他,幸而遇上了她……

“我说你也真是胆大,明知道有人会对你不利,还让鄂尔离开你身边去办事,这次受这么重的伤,吃到苦头了吧?”

“这次是个意外。”绵昱懒懒地道,眸光随意瞥向城楼下候选的秀女,猛然看见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蓦地眯起眼。

“这个留下,那个撂牌子送出宫……下一个!”一个头发花白的公公无情地决定着这群秀女的前途,

众秀女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半晌,终于轮到海菱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举步往前走时,不知是太紧张还是怎么,狠狠地跌了一跤,引来一阵讪笑。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笨拙地一路小跑到户部官员和内监公公面前。

甄选秀女,除了容貌秀美外,仪态,女红、才艺也列为考核的项目。此时,内监公公审视了她所绣的绣品后,人人皆是摇头。

“这是你绣的?”那拙劣的手艺,让人忍不住想唾弃。

“是。”她绞着手,一脸畏怯憨傻地瞪大眼,瞅着那位发问的公公。

“那……你会抚琴吗7”

“不会。”

“下棋?”

“不会。”

“吟诗作画?”

“也不会。”

“那你究竟会什么?”

海菱嗫嚅了会儿,才慢吞吞地出声:“我……我会洗衣,还会擦地,也会打扫。”

她这些话一出口,顿时引来数声嗤笑,这是在选秀

女,又不是在选婢女!

负责选秀的官员与内监公公低声商谈了会儿,有了决定:“这个撂牌子……”海菱心内一阵狂喜,果然没有被选上,她马上就可以出宫回家了,哈哈。

忽然,一名太监跑来附在内监公公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名内监公公再望了她一眼,沉吟道:“看起来是挺乖巧的。就依你所言把她带过去吧。”

“你跟我来。”小太监对她招招手。

海菱一脸错愕,不会吧?难道她被选上了?如丧考妣地跟着小公公朝内宫走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城楼上那道炽热地胶着她曼妙身影的目光。

阳光从敞开的轩窗斜射进屋内,海菱微笑地拿着掸子,仔细地清扫着书架的每一个角落,望着满满一室的书,她的嘴角愉悦地弯起一抹笑。

自己算是因祸得福吧,原以为只要装得笨手笨脚,便不会被选为秀女,岂料她还是进了宫,只不过是当了宫内,被派来藏书阁打扫,这里有一屋子的书,令她顿时转忧为喜。

海菱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卷,浑然没发觉有人朝她走近,她专心地看着书,有一双眼睛也静静地打量着她。

见她许久没有发现自己,绵昱无声无息地走近她,嘴角扬起一丝谑笑,喝道:“可让我找着你了,居然躲在这儿偷懒!”

海菱闻言,以为是负责管理藏书阁的大人,吓得一跃而起:“不,我只是……”待看清来人,才发现是一名陌生男子,俊美的脸庞上扬着一丝邪魅的笑,一双会勾人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

海菱浑身激灵了一下:“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了?”绵昱眯了眯眼,眸里有一丝不悦,他可是花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找着她,她竟然不记得自己了!

海菱努力地回想,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有认识这样一位美男子,蓦地——

“你想做什么?离我远一点儿!”看着绵昱越来越靠近的脸,她害怕地怒斥,反射性地扬起手便朝他挥出。

啪的一声脆响,她震住,他也一呆。

这是绵昱从小到大头一回挨耳刮子,他眸里顿掀怒色,一只手扣住她打了自己的那只手腕,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脸直视着自己。

“这辈子,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打我,你说,我该怎么惩治你的胆大包天?”他的嗓音很轻,语气里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灼灼地瞥着她。

她被他那诡烈的眸光看得凛然一窒,颤抖得发不出声。面对眼前流露出惧意的娇颜,他眸色转深,看着她微启的樱唇,像是要惩罚她似的朝她俯下了脸……

“噢,该死的,你竟敢咬我!”绵昱低咒一声放开了她,口中霎时充满了腥味,那是他被咬破的舌尖沁出来的血。

海菱慌乱地想趁机逃走,却被他大手一扯拉回怀中:“你以为打了我还咬伤我,能逃得掉吗?”

“你到底想怎样?”她愤怒地瞪着他,自己又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我想怎么样?”那日在宫中再见到她,便有个念头浮起,此刻面对着她,那个念头更加强烈了,他荡开一笑,低醇的嗓音宣告,“我要你当我的女人。”

“你做梦!”

“啧,你生气的模样,可比你抖得像只虾子似的模样可爱多了。”绵昱说着,手指便滑上她柔细的脸庞。

正想再多逗弄她一阵,门外传来鄂尔的声音:“爷,您在这儿吗?万岁爷宣您去御书房见驾。”

闻言,绵昱扬声应道:“你在外面候着,我马上出来。”随后,轻淡的嗓音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等我回来,我就会向皇上要人,你乖乖在这儿等着。”他飞快地在她唇上又印下一吻后才快步离去。

他临走前撂下的话令海菱又惊又怒,她随即憎恶地用力抹着唇瓣,想抹去留在她唇上的狂妄气息。那个男人以为他是谁?凭什么这么对她?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流逝,海菱依然待在藏书阁里当个打扫的小宫女。要说这安静的日子里有什么不寻常的,便是太后曾经驾临,随意看了会儿书之后,随口再问了她这个小宫女几句话便离开了。

直到一个月后,海菱不安的心总算定下来了,心想那纨绔子弟身边有数不清的女人,八成早把她给忘了吧。

春风融化了寒雪,转眼间七个月过去了,她也已经十六岁,就在她以为日子将继续这样平淡而悠闲地过下去一直到她二十五岁被放出宫时,一道突来的圣旨打破了宁静的生活,也在宫女间引发惊异连连——一直默默无闻的小宫女海菱居然要成为昱贝勒的福晋,而且是嫡福晋!

要知道这昱贝勒可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孙,也是太后最宠爱的玄孙,他骁勇善战,立下了不少军功。前阵子准格尔发难,就是昱贝勒领兵前去,短短几个月便平息了此事。

宫女唧唧喳喳的议论声都没有传进海菱的耳里,她犹未从震惊中回神,那个昱贝勒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这样改变了她未来的命运?!

直到洞房花烛夜,新郎官用秤棍挑开她的红盖头,四日相望,她锚愕地脱口叫道:“是你?!”天哪!八个月前在藏书阁调戏她的那个男人,竟然就是昱贝勒!

“我说过要你当我的女人,说到便会做到。”

“你究竟……为什么非要我不可?”她忍不住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

她不明白,他们只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他为何竟想娶她这个身份地位与他如此不相称的女子为福晋,凭他的身份,多得是与他门当户对的女子可选择呀。

“为什么?”绵昱讳莫如深地凝视着她。只因为他从未如此惦记过一个女人,自第一次遇见她之后,她的身影仿佛在他心头扎了根似的,令他念念难忘。

但这样的事,他并不想她知道,于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因为我们有缘。饿了吧,过去饮了合欢酒,吃点东西便歇息吧。”

月娘升上夜幕,绵昱挥挥手让房内伺候的下人们退下,走到喜床前,柔声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快些过来替我更衣呀。”

海菱的脸蛋儿刷地变得通红,踌躇了会儿,才慢吞吞地起身。昨夜她想了整晚,上次选秀女时她因装笨没被选上,这次她打算故技重施,好让夫婿对她失了兴趣。

她站起来,举步走向床边,才走一步便冷不防地跌了一跤,撞到桌子,接着打翻了桌上的茶壶,里面的茶水顿时流泻了一地。

她惊呼一声,慌慌张张地用衣袖擦拭着湿漉漉的桌面。

绵昱瞥去一眼,眸中光彩隐了隐,不耐烦地出声:“不用擦了,明天再让下人做,先过来替我更衣。”

“可是……我知道了。”望见他一脸隐忍的不耐,她慢慢地走过去,畏怯地低头替他解开马褂的扣子,但双手却抖呀抖的抖个不停,解了好半天,连一颗扣子都没解开。

“算了,我自个儿来。”他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两三下脱去身上的衣袍,径自躺上床就寝。

烛火映照着他那张俊美中带着丝媚意的脸庞,海菱不由得看傻了眼,他就这么睡下了,那她该怎么办?

见她还直愣愣地杵在哪里,他淡淡出声:“还不过来睡?”

“我……我不困,我想再看会儿书。”她眼神四处游离。

“过来睡!”这一回他的嗓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轻咬了咬唇,徐徐走到榻边,心一横,准备速战速决。海菱黛眉微拧,战战兢兢地越过他,爬向床的里侧,瑟瑟颤抖地躺在他的身边。

然而等了须臾,他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斜

目瞅他,只见他闭着眼,将她拉入怀中,抵着她的下巴呢喃了声:“睡吧,今天你累坏了。”

从她的反应和行动,绵昱知道她还未做好准备接受他,而他愿意给她时间。

这日,海菱端坐在窗前看书,侍女珠儿突然出声惊讶地问道:“咦,贝勒爷,您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件朝服腋下缝线有些裂了,我回来另换一件。”轻瞥海菱一眼,绵昱径自走向内室。

见自家福晋竟端坐原位,丝毫没有起身去服侍的意思,珠儿忙朝她使眼色,然而她使得眼睛都要抽筋了,福晋依然宛如一尊菩萨似的动也不动,她只得赶紧跟着贝勒爷进去服侍更衣。

换妥衣服,绵昱匆匆再离开寝楼。珠儿拿着那件破了的朝服出来,皱起一双柳眉说:“福晋,奴婢适才暗示您,请您进去帮贝勒爷更衣,您看不懂奴婢的意思吗?”伺候福晋这两天,她发现这位福晋不知是怎么回事,每次看见贝勒爷时,离他远远的不想亲近。

海菱沉默不语,瞥见她拿在手里的那件朝服,忽然心生一念,开口说道:“朝服破了啊,我来缝吧。”

听她主动要帮贝勒爷缝衣,珠儿喜出望外,忙应道:“好,奴婢这就去取针线。”

翌日清晨,绵昱穿着缝补好的朝服去早朝,晌午不到,便再度匆匆返回寝楼。

“珠儿,这件朝服是谁缝补的?”一进门,他便沉下脸,指着腋下的裂缝,上头还留着十分拙劣的缝补痕迹。

他今早穿的时候没有察觉,结果上朝时才一抬起手,便听到刺的一声裂帛声,腋下整个应声裂开了一条大缝,顿时惹来一阵讪笑声,让他当场成了笑柄,还被皇上给调侃了一番。

海菱从手上的书册中抬起头,畏怯地轻咬着唇,嗫嚅道:“那朝服是……是我缝的。”她不过在上面动了点小手脚而已,原先以为他出门不久便会发觉了,不想竟直到这时才发现。

“你缝的?”绵昱敛起眉目,深望她一眼,接着不发一语地走向内室,再换了另一件朝服出来。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海菱轻皱起秀眉。他……没有发怒,为什么?他适才进屋时,脸上明明透着怒意,但为何在知道是她缝补的之后,却没有出言责怪她?

她垂目沉吟了会儿,若是这样还无法令他嫌恶自己,那么……

砰的一声,紧接着的是一声惊呼——

“啊,福晋,那是贝勒爷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您怎么把它给打碎了!”

“什么?这是贝勒爷最喜欢的花瓶?我刚才手一滑,不小心就……那、那该怎么办?”海菱慌张地道,眼里却掠过一丝慧黠的笑意。

“这、这奴婢哪里知道?哎呀,福晋,奴婢不是叫您别再动贝勒爷的东西吗?”珠儿拧着一双眉,赶紧把一地的碎片收拾好。

她昨日才打烂贝勒爷收藏的一对琉璃瓶,前日弄脏了几幅贝勒爷珍藏的画,再前日弄碎了贝勒爷珍爱的玉佩,她再这样下去,贝勒爷早晚会气得把她给休了。

“对不起。”海菱垂眸歉声说道。

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嗓音:“不要紧,珠儿,福晋想砸什么,你就让她砸,砸不够,再吩咐总管去买回来让福晋砸。”

他走进来将摆在窗棂前的一对龙凤玉雕塞进海菱手里,眼神冷漠地注视着她:“来,你想摔就尽情地摔,摔到你高兴为止。”

握着手里的玉雕,她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摔呀,怎么不摔?”他催促道,“你不是很爱摔东西吗?”

“我、我……”他那双仿佛洞悉了什么的犀利眼神,看得她一窒,“对、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弄坏了你的东西,你、你别生气……”

他怒极反笑:“我怎么舍得对你生气呢?就算你故意将我的朝服缝补得乱七八糟,让我当着群臣的面难堪,还打碎太后赐的一对瓷偶,我都没生气了,你砸碎这些东西,我又怎么会生气?”他知她费尽心机地装憨装笨,为的只是想惹他讨厌她罢了。

就犹如那日甄选秀女时,她在众人面前狼狈地跌的那一跤一样,当时他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刻意那么做的,然后又故意佯装一副蠢笨的模样回答内监的问话,而她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恐怕只是想让自个儿落选。

她真的这么讨厌他吗?

海菱确定他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的震怒,面对着他刻意压抑的怒火,她暗自心惊,但心中更有一丝窃喜。自己终于惹怒他了,这下他应该会很厌恶她,晚上应该不会再想跟她同榻而眠了吧?

这几日,夜夜与他睡在一块儿,虽然他什么都没对她做,但身旁睡了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还是让她惊悸不已,睡得极不安稳,只有让他尽快厌烦了她,自己才能不用再夜夜与他同床共枕了。

“珠儿,去吩咐总管,让他命人再购进一批瓷器和玉雕,好让福晋砸个够。”丢下这句话,绵昱甩手而去。

“福晋,这下您满意了吧,贝勒爷现下不再踏进寝楼一步了。”珠儿忍不住挖苦道。

是的,她满意了,晚上她不会再惊惶入眠。他终于厌恶她,不再来找她。但。在不见他的这几日里。心里为何有股隐隐的说不出的怅然呢?

珠儿见她没有反应,正想再劝她几句,外头突然来了名侍婢通报:“福晋,五格格来访,说要见您。”

“五格格?”闻言,珠儿惊讶道,“你说的可是礼亲王府的五格格?”

“没错。”

“福晋,这五格格恐怕来者不善,您要当心一点儿。”珠儿好意提醒她。五格格一心一意想嫁给贝勒爷,可惜贝勒爷看不上她,不愿娶她,而是娶了福晋,五格格心里头一定很不是滋味。

“嗯。”海菱轻轻颔首,起身要朝前厅走去,却听见桂儿再说:“福晋,五格格不在前厅里,她在明月池那儿。”

珠儿本要跟去,想到外头有些凉,便去取了件斗篷,因此慢了海菱一会儿。

明月池畔,一见海菱来了,五格格便投以愤怒的眼神,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啧啧,你就是董海菱?”

“是,请问五格格找我有何事?”

“没事本格格就不能来找你吗?”五格格嫉恨地开口,“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真搞不懂绵昱哥哥为何非娶你不可。”

她耸了耸肩:“不只五格格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委实,直至今日,她仍不知他看上她哪一点了。

见她那一脸淡然的神色,仿佛压根儿没将她看在眼里,五格格怒道:“你不要得意,我一定会让绵昱休了你,你根本配不上他!”

海菱淡淡地瞥去一眼:“若是五格格真能做到,我求之不得。”

她说这话是真心的,但听在五格格的耳里,却以为海菱是在讥讽她不自量力,更气恼了,泼辣地扬起手,重重掴了海菱一巴掌,同时那掌也将没有防备的海菱给打得踉跄后退了几步,身子一个不稳便跌进了池里。

五格格呆了一呆,由于仍在气头上,也没想到要救她,便迳自甩袖离开。

”啊,福晋!”这会儿才来到池畔的珠儿,只来得及看见主子跌入池里的那一幕,吓得惊惶失措,回神后赶紧呼叫救人。

海菱在池子里挣扎了片刻,身子渐渐往下沉……

好痛苦,她要死了吗?

口里、鼻子全都灌进了水,窒息得胸口发疼,在这一瞬间,脑海里掠过了几个人影儿,有爹、大娘,姐姐,最后停留在脑中的,是她的夫君绵昱贝勒的脸。

他隐怒的表情、低笑的表情、邪肆的表情,还有睡着的表情……这一刹那间,如此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

中。

她的胸口开始揪痛了起来,知道自己恐怕就要死了,她觉得有些遗憾,无法再见他最后一面……

身子一直往下沉,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能在夜里视物,但此刻她的面前除了笼天罩地的黑暗外,什么也看不见,她好慌好慌,双手拚命地挣扎。

救我,我不想死……

好冷……好冷!怎么会这么冷?

看着床上的人儿哆嗦成一团,绵昱爬上床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珠儿,把药端来给我。”

“可福晋喝不下药。”

“我叫你端过来!”他低喝。

接过药碗,他含了一口药在嘴里,那涩涩的苦味让他拧紧了眉头,温柔地撬开海菱紧闭的牙关,一小口一小口地哺进去,一边细心地用衣袖拭去她嘴边流出的药汁。

一碗药喂完,他已然满头大汗。

原本瑟瑟发抖的海菱,身子已渐渐平静下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流进她的体内,暖暖的,让她冰冷的身子有些暖和起来了……

啊,她快不能呼吸了,是谁把她勒住了,快放开她!

“你不会有事的,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不准!”看着昏迷不醒的人,绵昱紧紧抱住她,沉痛地喝道。

是谁在她耳边吼叫?震得她耳朵好疼!

呀,是谁,谁在偷咬她的嘴?

昏迷了整整五日后,海菱终于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眼,赫然发觉自己正被绵昱搂着,耳边传来他有力的心跳声,令人心安。

他看起来似乎很累,白皙的下颌冒出了些胡楂,似乎有几天没刮了,她不由得想起他满脸胡须的模样,猜想留到满脸落腮胡要多久的时间……

等等,他那满脸胡须的脸……进宫之前她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

在……啊,她和姐姐一块儿去探访生病的姑母,回程时马车的车轮在半途坏了,姐姐让她去捡干柴的那夜。

原来是他!

海菱怔怔地望着他,莫非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娶她为福晋吗?

他这是想……报恩?

察觉到怀里的异动,绵昱警觉地睁开眼,迎上她惊愕的眼神,立即惊喜地叫道:“你终于醒了!”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她昏迷了这么久,太医说今日再不醒来便危险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儿领了家兵去礼亲王府要五格格以命偿命。谢天谢地,她终于醒了!

唤来太医把过脉,确认海菱已平安无事后,绵昱轻抚着她苍白的玉颜,将她拥入怀中,旋即沉沉睡去,这几日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他几乎没有合眼。

海菱微微睁目,看着抱着自己而眠的夫婿,迟疑了会儿,也安心地闭上了眼,他的怀抱好温暖,那绵绵不绝的暖意,仿佛抚平了她的惊惶与害怕……

自从溺水事件后,海菱渐渐接受了绵昱,夫妻俩日益恩爱,绵昱每日里都是乐呵呵地去上早朝,一下朝便匆匆赶回家陪着娇妻,两人成日里腻在一起,似要将以前相敬如“冰”的时日补回来。

这日是绵昱的生辰,几位福晋与格格,随着几位阿哥和贝勒一起来到昱贝勒府贺寿。此刻,男人们在前厅闲聊,女人们则在后院谈天。

海菱不擅长这样的应酬,多半的时间都是静静地倾听着她们的谈话,偶尔有人问她话,才回答几句。

此刻她的手悄悄按着腹部,嘴角往上漾着浅笑,心想着要送给夫君一个特别的生辰贺礼。

一名福晋见她这个女主人委实太安静了,遂找了些话问她:“昱福晋,听说你能夜里视物,是不是真的?”

“嗯。”她柔顺地点头。

这话题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她们唧唧喳喳地开始讨论,有人忽然很无礼地说了句:“我听说昱贝勒就是因为她能在夜里视物,所以执意娶她的。”完全无视当事人的存在。

“哦,为什么呀?”有人感兴趣地追问。

“夜里视物对夜攻很有帮助,听说当初昱贝勒求皇上指婚时曾说过,他就是看上了昱福晋这双眼睛。现如今七阿哥和福贝勒,昱贝勒在前厅商讨的,便是有关这次夜攻乱党的事,好像是说要带着昱福晋一块儿去呢……”

一众女人越聊越起劲,没人注意到海菱的神色微变。原来……他之所以娶她,是为了自己的这双眼。

她垂下眼睑遮去眸里的思绪,不让那一抹心伤溢于言表。

是夜,绵昱又缠着海菱恩爱了半宿,海菱静静地靠在他胸前,耳边忽听见他的声音:“过几日七叔他们要去围剿乱党,要带你一块儿去,说是想借助你夜里能视物的能力,帮他们捉拿乱党。”绵昱的口气里有丝咬牙切齿,那群人知道他不会应允,居然拿圣旨来压他!

闻言。她顿觉胸口一滞。低首应道:“嗯。”那些福晋、格格说得没错,他果然是为了这双眼睛才会娶她的。

绵昱接着说:“我会陪你一块儿去,你不用害怕。”他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嗯。”她轻轻颔首,一股难言的低落情绪盘踞在心头。

无星无月的夜里,正上演着一场血腥的杀戮。

当那些刀枪剑戟砍杀在一具具人体上,喷溅而出的血汁,让她骇得脸色发白,寒风将那腥浓的味道送至鼻端,坐在马背上的海菱反胃得想吐。

她不曾经历过这样残虐的事。

一两百名官兵追剿着二三十名逃逸的乱党,那些寡不敌众的乱党,被迫躲入阴暗处藏身,却都在她的指点下,一个个被斩杀身亡。

坐在她身后的绵昱,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却只当她是害怕,所以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别怕,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她只是摇着头,眼里噙着泪,看着那些因为她而被杀的人,一股罪恶感顿时盈满胸臆之间。

“呕……”她终于吐了,眼睛一闭,顿时昏厥了过去,同时,她的身下也一片濡湿,渗出鲜红的液体。

乌云蔽天,遮住了明亮的阳光。

海菱的脸上也失去了笑容,她失神地瞪着床顶,替福贝勒他们围剿那群乱党,她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了肚子里才两个多月大的孩子。

听到脚步声,她闭上了眼睛,掩去眸里所有的悲恸,翻过身,面向里侧,不想见到任何人。

来到床边,绵昱眼神阴郁地看着她的背影。

那张失去光彩的脸上明显透露着她的悲愤,从醒来那日起,她就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了。夜里睡觉的时候,也睡得极不安稳,常常做噩梦,让他看得心都揪了起来。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他知她没睡,沉痛地出声。

海菱一如这七天以来的沉默不语,她什么都不想说,就怕自己一开口便停不了对他的怨怼。

她知这事怪不了他的,她不想对他说出任何责备的话来。当那天绵昱得知她竟小产了,那吃惊的神情与心疼的眼神,都让她无法苛责于他。

是她失责在先,因为听到他生辰那天其他的格格和福晋们说的他娶她的理由,赌气地没有马上告诉他自己有孕的事,而他们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能怪谁呢?

看着坐在院子里盯着一朵花发呆的人,珠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才短短十几天,福晋就憔悴、消瘦得惊人,她仿佛忘了要怎么笑似的,脸上总是木然无神,看了就叫人心酸不忍。

她正要上前劝福晋回房,外头传来内监公公尖细的通报声:“太后驾到!”

太后来了?!海菱终于回过神来,和珠儿惊愕地对看了一眼,才起身,便瞧见太后缓缓行了过来。

“海菱叩见太后。”

“你身子欠安,这礼就免了,来,让本宫看看。”太后仔细地望了望她的气色,心疼地拍拍她的手,“瞧

你怎么憔悴成这样,怪不得绵昱这么心疼了,还跟皇上闹了一顿好大的脾气。”

“他对皇上发脾气?”海菱一愕。

太后边说边拉着她进寝楼:“绵昱这孩子,怪皇上下旨让你去帮七阿哥围剿乱党,所以才会害你小产,失去了你们的头一个孩子。”

“他……怎能对皇上这么说?”她有些吃惊,生怕他因为自己而惹怒龙颜,招来祸事。

“你别担心,这回皇上也有不对,他也失去了一个玄孙,所以没有怪绵昱。”太后察言观色道,“你难受,绵昱也不快活呀。这孩子很少将什么人放在心上,你可还记得你以前在藏书阁时,本宫曾上那儿去过一趟?”

“记得。”

“当时绵昱正准备出征准格尔,他来见本宫,对本宫说要娶你当福晋,央求本宫替他照应着你,直到他回来。”

“什么?”海菱讶异地抬首。

“他对本宫说,你曾救过他,本宫以为他是为了报恩才想娶你,但他说不是,他说他在第一次遇见你时,就将你给惦在心上了,只可惜那时他有伤在身,无法前去找你,后来没想到会在宫里再见到你。”看见海菱惊讶的神情,太后微笑着道,“你呀,没瞧见那孩子提到你时眼儿有多亮,他欣喜的表情本宫至今都还记得。”

原来绵昱竟是这么看待她的,海菱心头顿时一阵激荡:“我以为他是因为我能在夜里视物,所以才会娶我……”

“没那回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太后露出慈祥的笑容,“他从准格尔大胜归来,皇上本来想要赏他个亲王做,他却用这个赏赐换来了与你的婚约。本宫看得出来,绵昱那孩子是真心爱着你的。”

听太后说了这些事,海菱的眼眶不禁湿了:“我不知道……他心里是这么看待我的。”原来她的丈夫是打从心眼儿里在疼爱着她的。眉心纠结多日的愁郁,宛如拨云见日般顷刻间舒展开了。

尾声

送太后离开后,海菱坐在花厅里等绵昱,一直到深夜他才回来,看见她竟坐在花厅里,不禁有些讶异:“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我有话想跟你说。”望着他,海菱缓步走向他,“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为我担心了。”

纤指轻抚上他那张俊俏的脸,她这才发现,他也消瘦了不少。

看见她眼里突然滚出泪水,他骇然一惊:“你怎么哭了?”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喃喃说道:“对不起,我只哭这次,这次哭过了,我就不再难过了。”

“好,你尽情哭吧。”自小产以来,她还不曾流过泪,如今她愿意哭出来,这便意味着她终于能放开那孩子了。绵昱欣慰地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在他怀里哭个够。

半晌,她抬起脸,破涕为笑,说:“绵昱,我想生十二个孩子。”

他闻言一愕:“十二个?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我想把他们生回来。”

“他们?”他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她所指的是上次同福贝勒一起去围剿乱党,经她指出藏身之所而被杀的那些人。他知道她一直对那些人的死心怀愧疚,夜里更常因此而做噩梦。

“好吧,随你。”话虽如此,但要不要让她生这么多,就要看他的努力了。十二个?实在太多了,他可舍不得她像头母猪一样一直生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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