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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演总裁前妻之后

浮生物语| 2021-11-2 23:08 阅读 8665 评论 0


梁施君很想把红酒瓶敲到男人的头上,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三次了。

她承认,酒吧女侍应的工作的确会给人带来不怎么纯洁的联想,如果不是为了……不管怎么样,她还没有尽职尽责到为了招徕生意而牺牲色相的地步!

第一次,是一个糟老头乘着她上酒的时候,摸了把她的手,梁施君忍了,就当发扬一下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第二次,是一个黄毛小子冲她吹口哨,小眼神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梁施君默念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第三次的时候,她的耐心终于告罄了。

林幕天蒙了。这年头能让林大少发蒙的人不多,所以当红酒瓶当头砸下来时,他只是睁大了眼睛,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昏迷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我KAO!”此时此刻的林大少还不明白,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又准又狠的当头一棒。

医院里,林幕天脑袋上缠纱布,眼睛泛红,造型像一只黑口黑面的大白兔子。梁施君有点心虚,不过她依然声色俱厉地吼道:“是你动手动脚在先,我这是正当防卫。”

林大少很冤枉。他不过是认错了人。那个时侯,酒吧的灯光昏暗,梁施君端着红酒经过,新雪似的肌肤,墨黑的眼睛,他针扎一般地跳起来,急急揽住那人肩膀。然后……就被砸了脑袋。

林大少摸着脑袋,打量一下眼前昂首挺胸毫无愧色的凶手,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两个字差点砸趴梁施君的小身板,他说:“赔钱。”

梁施君表情扭曲,她没钱,要是有,怎么会到酒吧做侍应生?

面前的人脸色青青红红白白,一轮下来好像调色板,林大少的恶趣味得到满足,心情好了不少,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梁施君,一个字一个字说:“没钱赔是吗?那就……肉债肉偿吧。”

梁施君想她当初砸得再用力点儿多好。林幕天很有兴味地欣赏对方的脸色,在梁施君即将爆发的当口才阻止了她:“你别想歪了,我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像林嘉绮。他唯一的姐姐,简直一模一样,他几乎要以为那场噩梦般的海难从来不曾存在过。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林嘉绮现在躺在千里之外的美国医院,靠着冰冷的仪器维持身体机能,绝无可能在他面前活蹦乱跳,还有力气把他的脑袋砸个洞出来。她们的模样如出一辙,性格却天差地别,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梁施君突然觉得面前的人有点可怜,虽然他之前也是仿佛重度伤残似的大白兔造型,可是这个时候的林幕天定定看着她,眼神有点呆,薄薄的嘴唇抿着,更像某种温和弱小的食草小动物。“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不知怎么的就问出来了。

林幕天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神就立马凌厉起来了:“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你们长得很像,你只要以那个人的身份演一场戏,你砸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你要我冒充她?”

“是。”林幕天回答得有些迟疑,这种事,一般人不会答应的吧。

梁施君低着头,林幕天不耐烦地瞪着她:“我可以给你一笔钱,绝对比你在酒吧打工赚得多。”

梁施君仰起了脸,墨染似的漆黑双眸像极了林嘉绮:“二十万,没得商量。”

“……”林大少的内心像一只咆哮着的草 泥 马。

“这些很贵吧。”梁施君摸着腰带上的双C标志。女仆模样的人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尽职尽责地为“林小姐”搭配服饰。梁施君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折成现钱给我多好。”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哼”,从门口传来的,跟着声音进来的是一张黑黑的脸。林幕天觉得很不爽,理智上他能够理解梁施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态度,可感情上他不能接受长得和林嘉绮如此相像的人,居然有那么低劣的本质。不过他必须这么做,一想到陆崇明那张该死的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他就无法遏制地产生一种恶毒的快意:“告诉你的东西都记住了?”

“嗯,不就是教训一个臭男人嘛,我很擅长这个的……你这是什么表情?”她瞄见林幕天眯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很不可靠。

梁施君呼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拍了拍林大少的肩膀,扬起的笑容有着惬意的弧度:“别担心。”

林幕天怔了怔,梁施君收回手:“好歹是二十万块钱,我干吗和钱过不去。”

林大少真想给自己漏跳一拍的心脏一锤子,他刚刚怎么会在一瞬间,觉得这个无耻的女人……很动人。

“都准备好了?”他转移话题,“好了我们就出发。”

梁施君闻言,平摊双手转了一圈,香奈儿的红色礼服映得她身段窈窕、肤如凝脂:“准备……”好字还没出口,高跟鞋踩到了裙沿上。

林大少惊恐地看着某人以泰山压顶之势朝他扑来。这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了很多片段,按照正常的言情套路,女主角摔倒,男主角垫背,然后就是……一个意外Kiss?

林大少高估了自己的人品,低估了命运的悲催程度。“啊——”随着一声惨叫,不按常理出牌的梁施君一头磕在了他的下巴上。

“好痛!”某个闯祸的女人揉着自己的脑门,“呃,你脸红什么?嗯,怎么又青了?”林大少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说不定在整死那个姓陆的小子之前,他林幕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雾气缭绕的浴室,一直持续着的水声暮然停了下来,一只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抓过了一旁的纯白浴巾。浴室门被拉开,卧室里只穿一件男式衬衫的女人听到动静,柔软似蛇的身躯挨了过来:“你讨厌,人家的衣服好贵的,都被你扯坏了。”

线条优美的嘴唇略略扯出一个弧度:“下周米兰有个时装发布会,你想去?”

女人转了转眼珠,原本背在身后的左手向前摊开:“人家没有那么贪心啦,我看你这对耳环蛮好看的,送给我好不好?”

男人的脸色徒然一沉:“你从哪里拿的?”

“怎么了嘛?”女人脸上柔媚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不就是一对耳环吗?干吗对我那么凶。”

男人的声线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沙哑质感:“我说过,我房间的东西不准随便动。”

女人的脸色变了几变,对方已经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滚。”狐媚的双眼浮上雾气,又迅速地消退,愤愤地转过身。

“慢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女人心中一喜,看来他对她还是有几分意思的,见她真的要走立马开口阻拦,“把东西留下。”

“陆!崇!明!”女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好好好,你就对着你的死人玩意过一辈子吧!”她狠狠地将耳环摔了出去。

陆崇明没有再看摔门而去的女人,他的视线落在那对耳环上,蓝宝石在地板上反射着冰冷的光:“她没有死。”他的目光比宝石更冰冷。

室内电话的铃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陆崇明僵住的身形动了动,接起电话。管家的声音很恭敬,却透着一丝古怪:“林家少爷来访。”

陆崇明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见!”

向来执行力一流的管家却迟疑了一会儿:“请您再考虑一下。”

陆崇明皱了皱眉,管家已经把前厅的实时监控画面传送了过来,画面里眉目温婉的女子似乎有感应一般,恰在这时仰起了脸。

“……嘉绮?”

黑夜凝聚成了他本身。

那个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这句话突然莫名其妙地划过了梁施君的脑子。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男人,眉目如同匠师倾注一生心力的杰作,身材挺拔修长,身上的气质却是沉郁而凝重,面对他,像面对没有一颗星星的浩瀚夜空。

他似乎是匆忙赶过来的,只披了一件长款睡衣,有细小的水珠沿着精致锁骨滑下来,慢慢没入胸口被衣服遮掩的地方。

背后一阵刺痛,梁施君回头就看见林幕天恶狠狠地瞪着她,小样的下手真狠。

“……嘉琦。”面前人低低地唤,语气近乎呢喃。

梁施君低头吸了口气,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疏离的笑:“你好,陆先生。”陆崇明一愣。

“抱歉。”她指了指额头,“我好像忘记很多事情。是小天说我还有好多东西在你这里,我想拿回去,说不定对恢复我的记忆有帮助。”

陆崇明沉默良久,沉黑的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她,半晌才开口,声音竟有几分嘶哑:“回……哪里去?”

梁施君施然一笑:“当然是回我自己家。”

“你……是我妻子。”陆崇明低声说,仿佛是说服对方一般又重复一遍,“你是我妻子,这里是你的家。”

“这个……”梁施君看一眼林幕天,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小天说我出事之前就已经办妥离婚手续了,而且我一点也不记得之前的事,住在这里,恐怕不方便。”眼帘低垂,语气仿佛又轻快了些,“我刚刚看到一位小姐出去,我住在这里,岂不是要坏了你的姻缘?”

林幕天在边上没好气地哼了声:“姐,你才在医院躺两年,他的姻缘却早坏了十七八回了,不差这一次。”

这小子真狠!梁施君腹诽,脸上却微微露出哀戚神色,弯起嘴角强作笑颜:“那倒是我多虑了,那么陆先生,现在可否带我去取东西?”

陆崇明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波云诡谲,半晌后还是说:“你跟我来。”

男人的背影很稳,梁施君递给林幕天一个询问眼神:你确定他有受到打击?

林幕天皱着眉,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意思是:继续演!

梁施君撇了撇嘴,飞快地扮出个鬼脸。林大少继续口型示意:二!十!万!

“……”优雅娴静美少女变身!

首饰、衣服、鞋子、包包,还有大大小小的限量版玩偶,梁施君安然地吩咐林大少:“小天你帮我收拾一下。”男人抱着超大号玩具熊的样子其实蛮可爱的,梁施君拍了拍他的头,温柔恬静的姐姐模样,林幕天暗自磨牙。

陆崇明微微垂着眼睛:“抱歉,我出去抽支烟。”站在阳台上,他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这样最好,他说服自己。林嘉绮已经醒了,而且丧失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她会快乐,而他终于不必继续愧疚下去,他陆崇明本来就不爱林嘉绮,可紧握着的宝石耳环却一点点地刺入手心。

林大少觉得这个女人的笑容实在是……太TMD碍眼了。梁施君左眼写着二十万,右眼写着冤大头,笑眯眯摊着双手:“林少爷,给钱呗。”

板起脸,林幕天交叉双手:“我不认为你的演出已经达到要求。”梁施君额角的青筋突突跳:死有钱人!言而无信!凌迟一百遍啊一百遍!

林大少并不知道梁施君心中在腹诽他什么,他只是看到对方原本灿烂的笑脸扭曲成一团,感到十分得舒畅:“我要看到陆崇明忏悔!要他痛不欲生!”

梁施君挑起眉毛:“当初说好只是演一场戏,看客反应如何不在条约之内,我拒绝。”

林幕天眼神微闪:“再加五十万,我想到另一出好戏。”

梁施君怒:“士可杀不可辱!”

林幕天:“一百万。”

梁施君:“士可杀……”

林幕天:“五百万,其中三百万作为定金立刻打入你的账户。”

梁施君:“……算你狠!”

这一次的“舞台”是真正的舞台,林家为庆祝“大小姐”痊愈举办舞会,届时T城的名流将悉数到场。梁施君踢着拽地裙摆,愤愤不平:“不知道你们这种有钱人都在想些什么,吃个饭也要勾心斗角,都不怕消化不良。”

林幕天在舞会上遇到齐悦的时候,暮然想起了梁施君说的这句话,一下子觉得很有道理,一看到齐悦林大少就觉得自己吞了一只苍蝇。齐悦并非长得面目可憎影响人食欲,相反,他有一张很俊秀的脸,长长的丹凤眼甚至带出几分妖异。此刻齐大帅哥正端着一杯白葡萄酒冲林大少示意,眼神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旁边的梁施君:“林小姐大病初愈,何必劳神举办舞会?”

林幕天侧了侧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开他的视线:“承蒙齐大记者挂念,家姐一切平安。”

“哦,那倒是,两年不见,林小姐却显得更年轻漂亮了。”

梁施君冲他笑笑,齐悦一顿,继而双眼猛然亮了一瞬,林幕天顺手拿过一盘糕点塞到她怀里,才转身对齐悦说:“谢谢。”

梁施君暗自翻了个白眼:P!又不是夸你。

“呃。”梁施君抓脖子。才想着多吃东西少说话,就被一只糯米丸子卡住了。梁施君被噎得直翻白眼,旁边适时递过来一杯水。她来不及说谢谢,抓过杯子就往喉咙里罐——“噗!”

妖精似的男人一脸单纯无害:“这是白葡萄酒。”

梁施君将一句对齐悦爹妈的“问候”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深深地,深深地吞了下去:五百万!为了我的五百万!

齐悦眯着眼,掩住了心底的情绪: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林家的大小姐居然如此有趣。

灯火摇曳,佳肴、醇酒、美人。陆崇明本不想来,可是手中那张鲜红的请柬,不知为何却幻化成当日他与林嘉绮大婚时的喜帖,等他清醒过来,自己已经站在林家的花园里了。

“您真是一位风趣的小姐。”

“您过奖了。”

“出糗的模样也很可爱。”

“……”梁施君默念看在一沓沓百元大钞上我不跟你计较,林幕天那个死人,究竟死到哪里去了?难道他花五百万块钱是让她来这里被一只公狐狸调戏的吗?!

齐悦微眯着眼,突然伸手挑起梁施君的下巴:“林小姐……”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婶不能忍啊!梁施君一闭眼,正准备使出绝招佛山无影脚,突然觉得耳畔刮起一阵风,身边的公狐狸“咻”的一声被丢了出去。

陆崇明气得要死。任何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调情,虽然这个“妻”字前面还要加个“前”字。这个女人一脸呆滞的表情算什么意思?!美目圆瞪,樱唇微启,这种引诱人一口啃下去的表情,难道她刚刚就是拿这副模样对着那只死狐狸的?!

“嗯。”梁施君被唇上鲜明的痛觉唤回神志。

黑夜帝王般的男人以撕咬似的姿势亲吻她。

他认输,他承认在这场政治联姻里输了自己的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美丽温婉的少女微笑着接过新娘捧花,还是她在他日复一日的冷漠里秀致的眉目堆满愁思,或者是最后,她拿着他甩给他的离婚协议,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挡下了射向他的子弹。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在他的怀里露出笑容:“我多想现在就死掉,这样我就会觉得你其实是爱我的。”而她居然忘记了?!

梁施君僵住,她其实是可以推开的,男人最初坚硬如铁的手指已经松开,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胸膛,清楚地感受到胸腔深处激烈跳动的节奏。

她听见他说:“对不起。”

梁施君微微挣了挣,却立刻被拉回了那个胸膛,她恍惚看见有一抹晶莹的色彩从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一闪而过。

尚未反应过来,更大的诧异将梁施君进一步钉死在了原地。

她听到了哭声,那是一种压抑了很久的哭法。

漫天的星星,好像就要这般陨落下去。

林幕天很纠结。梁施君的任务,完成得超乎预料的好。他本来的计划是让“姐姐”在舞会上大出风头,让陆崇明看看他错过了多么完美的女人!让他忌妒、后悔,郁闷到内伤!可是林大少现在觉得,他自己快要内伤了。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啊?!他不过是提到陆崇明那个人渣,这个女人她脸红个什么劲啊?!还有自己,看到她脸红,自己到底有什么好郁闷的啊?!

一阵悦耳的来电铃音。

林大少呆呆地转头,就看到梁施君“咻”一下接起来,表情居然很……娇羞?

“嗯……嗯……好的。”梁施君挂掉电话,挥手冲林大少拜拜:“我走啦。”

“等一下!”林幕天一把拽住,“你要去哪里?”

梁施君:“去完成任务啊。”

林幕天:“什么任务?”

梁施君:“你不是说要让他忌妒、后悔,郁闷到内伤?”

林幕天:“……这个倒是没错啦。”

梁施君翻个白眼:“所以啦。”

可怜的林大少反应不过来:“所以什么啊?”

梁施君:“我要让他喜欢我,他就会后悔以前怎么这么没眼光、没水平、没人品没人格没人爱啦。”

要完成任务——她要去找他——不想她去找她——完不成任务——要完成任务……林大少陷入了死循环。

梁施君用白眼表达对林大少智商的鄙视,欢快地蹦出了林家大院,走到门口了想起“自己”的身份,整了整仪表,脸上挂起浅浅笑容,缓步走了出去,不远处一身黑衣的陆崇明正回过头来。

陆崇明开了一辆路虎,梁施君看着越野车开上环山公路:“我们现在去哪里?”

“暂时保密。”

梁施君忍不住撇了撇嘴,陆崇明失笑,她失了记忆倒变得可爱许多,原本忧郁的气质也变得明朗了。如今这般满心的温柔终于有了托付,他竟有一种过尽千帆尘埃落定的苍凉和欣悦。

梁施君扭头看窗外风景:好闪,没事长那么帅干吗?满眼柔情的样子,简直要把她闪瞎了!

路虎在环山公路上开了一段路,拐个弯进入崎岖的山道,又过了小半个钟头,陆崇明拉着她下车,拨开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继续前进。梁施君喘着气:“还要走多久……”

她只说了一半,陆崇明侧身让开一些,展露出身后难以用语言描摹的瑰丽风景。深山环绕的蔚蓝湖泊,倒映着天空,从这个角度看来像一只温柔圣洁的眼睛。

陆崇明轻柔地吻着她的额角、鬓发、脸颊,还有嘴唇:“以天空和大地的审判者起誓,我会永远爱你……”

回到林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梁施君在黑暗里蹑手蹑脚地往房间里摸索前进,却在经过客厅的时候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干吗啊?”她瞪着眼。

林幕天坐在沙发上,表情隐没在黑暗里,没有声音。

梁施君摇摇头:“算了我要上去了,爬了半天山路,我好累。”

林幕天猛地站起身,“呃。”梁施君顿了一顿,这什么眼神,怎么这么……呃,凶残?

林幕天恶狠狠地瞪着她,就在梁施君以为他要扑上来咬的时候,林大少突然迅速别过脸,长腿一迈自己先上了楼。

这什么破孩子啊!不过她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陆崇明对女人的吸引是致命的,而当他真正认真的时候,简直让人没法思考任何其他事情。这种吸引力当然不止适用于梁施君。

在餐厅碰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女人,眉目艳丽身段妖娆,笑着搭上陆崇明的椅背:“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小姐?”

梁施君脑中迅速回放她初次拜访陆宅的情景,这不就是那个怒气冲冲往外冲的女人?陆崇明动作自然地甩开她,然后纠正:“是陆夫人。”

女人的神色变了两变:“你们早已离婚。”她终于维持不住虚假笑容。

“我们可以复婚。”陆崇明眼也不眨。

对方气急,转而怒视梁施君:“你不过仗着你林家大小姐的身份,如若剥了这层皮,看你如何得意?”

梁施君笑容可人:“披着一层皮,总比谁人没脸没皮的强。”

“你!”

陆崇明微微诧异,片刻之后笑出声音。来人气急败坏地离开。

陆崇明:“我从不知道你这般伶牙俐齿。”

梁施君心中微微咯噔一下,低头沉默。陆崇明误解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指道:“原谅我,我会用剩下的一辈子时间来了解你。”

梁施君勉强一笑:“不够。添上下辈子和下下辈子。”灯下笑颜如玉,恍如隔世。

林家。

梁施君停下脚步,讶异回头:“你刚说什么,任务终止?”

林幕天:“是。”

梁施君:“为什么?”

林幕天:“不为什么,五百万一分不少,全数给你。”

“哦。”梁施君想了片刻,点头表示明白,继续穿鞋出门。

林幕天一把将人拽住:“你还要去哪里?”

梁施君一脸无辜:“既然任务解除,我和你再无瓜葛,自然要离开。我想要见谁,难道还要向你报备?”

“梁!施!君!”林幕天一字一顿,“你要弄清楚。你只是姐姐的替身,陆崇明不会爱你!”

梁施君脸色微微苍白,片刻后才说:“我知道。”她就是那只披着画皮的鬼怪,一旦真相揭开,死无葬身之地。可她又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她不过是想这一生,终能任性一次。

光洁的木质地板上落满灰烬,陆崇明狠狠掐灭手中烟蒂,面前摊开的报纸上,大记者齐悦的报道醒目地挂在头条——《李代桃僵,两大豪门陷入财产纷争》。

真相其实只隔一层面纱,不过半天时间,美国的私家侦探已将结果传回来。

图文详实,林嘉绮她,的确仍是昏迷未醒。

那这些日子他付出全部真心的女人又是谁?竟真如齐悦所说,不过是受雇于人的人,来贪图他陆家半壁江山?

另有记者围堵林家少爷林幕天的新闻,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提问,林幕天神色平静气度安然。他不否认!

梁施君坐在陆家客厅,陆崇明眼神阴霾:“我只问你一句,你收了林幕天五百万?”

她的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直,半晌才苍白着脸回答:“是。”

“好……真是好样的。”陆崇明露出笑容,却森然如刀锋,“你给我滚!若再让我见你一次,我会让你后悔终生。”

梁施君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说什么,大约都像是借口。本来就是偷来的,又怎么会长久?而且,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坐在火车上的时候,梁施君突然想到,不知道林大少此刻是什么表情。火车经过一大片原野,她的视线被远处白色的羊群吸引住,忘记了自己之前思考的问题。《圣经》里这样写道: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

同一时刻,T城。

林幕天砸碎了第三只花瓶,仆人恭敬地垂头:“最后的记录出现在火车站,梁小姐买了去漓江的车票,但是在漓江那边却没有出站记录,有可能在中途下车了。”

林幕天的脸色愈加阴沉几分,他想起他们最后的对话。

林幕天:“你不问我为什么这样做?”

梁施君:“没必要。”

林幕天:“……”

梁施君笑眯眯的:“大少你太任性啦,任性是没有好结果的,经验之谈哦。”她一直都知道!她知道他一直难以宣诸于口的感情,最终被忌妒折磨得要发疯。

“少爷?”仆人开口,有点迟疑似的,“我们还查到了那笔资金的流向,梁小姐将五百万捐赠给了一个遗传病研究机构。”

林幕天茫然地抬起脸:“什么?”

“这个机构正在攻克一种遗传疾病,患者一般活不过二十五岁。”

他突然觉得一阵冷,那个时侯,她笑着说:“没必要。”

没必要了,从此之后,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

“莲伊妈妈,莲伊妈妈!”身后传来一叠声的呼唤,梁施君无奈地转过身,正好把冲过来的小肉团接到怀里。

“你又闯祸了?”她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

“才没有!”小家伙扬了扬鼻子,“新来的客人叔叔表扬我了。”

梁施君弯起眼睛:“乖啦。”

又在她软软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梁施君直起身子去招待客人,她已经在这个西南小镇度过五个年头了,原本的打算是过一天少一天,可不知道是不是这方水土养人,在头一年的冬天病了一场之后,她的身体就没有任何异样了。

梁施君瞅了瞅自己的胳膊腿——好像还胖了一点。

相对的,存款已经不够用了,她不得不开始工作,继续老本行,服务生。

“嘉琦,你感觉怎么样?”陆崇明压低身子询问身边的人。

明净的面庞掩在长毛围巾里,林嘉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没事。”

“先生,小姐,你们要住宿吗?”梁施君从里间转出来。

陆崇明正觉得这声招呼莫名耳熟,林嘉绮突然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哦,万恶的狗血重逢!梁施君在心底KAO了一声,扯了扯沾上污渍的衣摆。

林嘉绮在病床上躺了三年终于醒了,于是陆崇明从一个人渣一跃升格成了二十四孝男友,这一趟小镇之旅,是他试图弥补当初未能达成的蜜月旅行……还一待就是一个星期!

梁施君眼中看着恩恩爱爱一对眷侣,耳中听着柔柔腻腻一番情话,白眼翻得爽快无比,她并没有忌妒,在那年冬天无限地接近死亡之后,梁施君突然就觉得,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是看不开的。

摸了摸小儿子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好吧,她只是觉得有些冷清。是生命荒芜,无人共度的冷清。

不过这种颇为文艺腔的感慨很快就被一个很不文艺的人打断了,梁施君在某一天推开门的时候,惊悚地发现某人正在调戏她的宝贝儿子。

小家伙从他的手底下挣扎出来,回头看到梁施君,赶紧迈着小短腿冲过来:“莲伊妈妈!”

林大少的脸色有点黑:“莲伊……妈妈?”

梁施君没有接他的腔,反而抱住了小肉团:“怎么了乖儿子?”

林幕天的脸色更差了:“他为什么叫你妈妈?”

“咦?他为什么不能叫我妈妈?”梁施君。

“他不是你儿子!”林幕天怒。

“他就是我儿子。”梁施君答。

林大少深吸一口气,真是够了,他从来就说不过这个女人。既然找到了人,哪里会不曾调查清楚,小孩是当地少数民族家庭的孩子,母亲在生产的时候差点出了意外,梁施君误打误撞救了他们母子一命,最后还收了人家小孩做干儿子。

林幕天不说话了,只瞪着对方眼珠子也不动一下,梁施君却笑了笑:“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小镇子地处偏远,可的确是景色秀丽。梁施君吭哧吭哧地爬上山坡,身后跟着一个林大少:“南边那座山叫绿驼山,因为它看上去像一只趴着的骆驼。话说回来,金庸小说里有个地方叫白驼山……嗯,不过不是什么好地方。”

梁施君的导游当得不怎么样,她有点愧疚,怎么说林大少可是甩下了五千块钱的导游费。可是这个游客意外地好伺候,不吵不闹不掉队,和他说句话,乖乖地点下头。

“回去吧。”

“嗯?”梁施君顿了顿,“才爬了一个小时呀。”这五千块钱未免赚得太容易了。

林幕天表情不动:“回T城吧。”

梁施君眨了眨眼,转过身继续爬山。

“啊——”她突然大叫一声。

林幕天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梁施君表情扭曲地坐到地上:“蛇……”林幕天的脸色白了,梁施君的脚腕上两个深深的血口子。梁施君看着他木了一阵,突然俯下身,双手抓住她的小腿,嘴唇便要贴上去。

“喂喂喂。”梁施君满脑门黑线,“无良电视剧要不得啊,哪有人真这么驱蛇毒的?况且我刚才看清了,这蛇没毒。”

林大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像川剧变脸一般精彩,最后却定格成了一片死寂的空茫。梁施君再没心没肺,此刻也不由咯噔了一下。

林幕天:“第二次了。”

梁施君:“嗯?”

林幕天慢慢坐下,右手成拳按住地面:“事不过三,若是再来一次,我先动手杀了你。”

“啥?!”梁施君差点蹦起来。

林幕天继续低声念:“最多不过立刻下去陪你。”

这……这是什么样的精神……病啊!梁施君几乎要昏倒,可林幕天此刻的眼神生生将她钉在了原地。

“……我妈很后悔把我生下来。”她突然开口。林幕天怔怔仰起脸。

“这样的病,自己活不了,也让周围的人跟着倒霉,生下小孩还会把噩梦延续下去。”

梁施君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直压在最深处的东西,在刚刚那一瞬间视线接触的时候,突然像找到了突破口,“你让我当替身,我其实挺高兴的,自己没办法经历的人生,偶尔借了别人的经历一下,应该算是一种幸运吧。”

“但是已经结束了。”她毫不退缩地直视着林幕天,“我是梁施君,不是林嘉绮,我不该和你们的人生有交集,否则只能是害人害己。”

“你怎么知道?”林幕天突然打断她的话。

“嗯,什么?”她一下没听懂。

林幕天牢牢扣住了她的手,眼中似有火焰:“你怎么知道这样结束就是为别人好?!你问过我没有?!”

梁施君愣住,从来只当自己这一生是匆匆过客,却不曾明白早已成了他人生命中期期等待的归人。

“试一试,好不好?”

五年的回忆之痛,五年的相思成灾,林幕天从陆崇明处得知她还活着的消息,从绝望深处涌出的希望几乎将他没顶。

梁施君动了动手腕,却被更加用力地握住,又呆了半晌,终于点了两下头。

林幕天睁大了眼睛,突然抿唇露出一个笑容,最后却倏然落下两滴眼泪。

他朝她伸手:“我背你下山。”

梁施君乖乖地趴到他的背上。

山路陡峭,梁施君双手挂住林幕天的脖子上,许久才轻声问:“试了之后不成功怎么办?”

林幕天目视前方,脚步坚定:“试过这一辈子,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今生不许误,来世不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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