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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刚刚气到升天的状态，这会儿她已经平静下来，只是心里空茫茫的找不到落处，好似做什么都没劲儿。 和冯明轩在一起六年，从入学到大学毕业，多少人羡慕他们感情深厚，就连宋昭昭自己也产生了错觉，以为冯明轩不再总是黏着她一起玩儿，是因为热恋期早过了，且初入职场需要努力工作。 但刚刚在电梯间看见的一幕，击碎了她的幻想。 娇小可人的女孩儿倚在她还未正式分手的男友怀里，在电梯门开启的时候说着抱怨的话：“她到底什么时候把那堆书搬走啊？走路总是会被绊倒。老公，你看我手指甲，刚做的都被磕破了！” 冯明轩宠溺地劝哄道：“沐沐乖，我明天就让她来把东西搬走，不气了啊。” “不用了。”电梯口，宋昭昭眼神锐利，看向贴得正紧的两人。 她想起一周前，自己抱着纸箱站在冯明轩租的房子门口，听他诚恳地说：“昭昭，我们真的不合适。这些年，我总要配合你的爱好，你也不懂我的工作是在干什么，我们能说的话越来越少。” “我可以配合你的啊，我可以学着看股票，这没什么。” “不是这个问题。”冯明轩扶额，为难地道，“我们都冷静一下吧，你不要联系我，让我一个人待着，或许我能想清楚。” 原来如此。他忍心把留学归国的女友丢在酒店自生自灭，原来是为了和第三者过二人世界。 宋昭昭维持着最后的尊严，抱着一箱书，远远地离开了那栋高级公寓。她原以为，把自己的东西放一部分在冯明轩那儿，就还有见面挽回的机会，最终却只是个被人抱怨的笑话。 他们俩是高中同班兼大学同校，好友圈重合度很高。宋昭昭把遭遇发到朋友圈，既有人表示不信，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早看出蛛丝马迹。宋昭昭急需有个住处，于是给大学时的室友打电话，问：“敏柔，你到哪儿了？” 室友吞吞吐吐：“昭昭啊，今天我男朋友来找我，他说晚上陪我，我就……” 挂了电话，宋昭昭望着一箱书发呆。 “昭昭。” 宋昭昭惊讶地站起来，抬手一拍眼前高大青年的肩膀：“如晦，怎么是你啊？” 方如晦一手抱着纸箱，一手拉着她的行李箱，带她往停车场走。宋昭昭有些尴尬：“真是麻烦你了啊，如晦，你应该还有一年才毕业吧，不住宿舍吗？” 一辆SUV的车灯亮了亮，方如晦把东西放进后备箱，替宋昭昭开了副驾车门：“我和室友处不好，搬出来了。” 车往外环驶去，宋昭昭疑惑地想，现在学计算机这么赚钱了吗？一个本科生就能开这么好的车？她是知道的，方如晦的家庭条件也就是一般而已。 “昭昭，你这段时间就安心住我这儿吧。”方如晦的五官说不上惊艳，但端正深邃的线条却很加分。他性格沉稳，脊背挺拔，让人很有安全感。 但宋昭昭的注意力却在他的称呼上，一拍他的肩，笑道：“如晦，你怎么啦？以前不都是叫学姐的吗？” 方如晦双唇紧抿成一线，语气生硬，回答道：“离校了就不叫学姐了。”宋昭昭哑然失笑。方如晦还是跟他们初识时一样，脾气硬，思维方式怪怪的。 他们认识的那个夏天异常炎热。一回到家乡，宋昭昭便汗如雨下。高考放榜前，她跟着学校的招生组赶赴Z省，跟重点学生聊天了解预估成绩。方如晦高二时便因为拿到信息学全国竞赛金牌而保送P大，这会儿也被叫来帮忙，接待前来咨询的家长和学生。 几个同样获得保送资格的同学都表现得非常热情，唯独他站在一边沉默，诸事繁忙，老师和学长、学姐们还要去争取高考高分学生，也没人去特别照顾他。 “如晦，你跟我一起去买东西吧。”宋昭昭心中不忍，把方如晦拉到超市去给大家买吃的。 她看他面色不佳，边挑坚果边安慰道：“没关系的，上大学以后会有学长专门带同专业的学弟，不会不管你们的，你可千万不要胆怯啊。” 方如晦静默片刻，说：“我不会和别人交流。” 宋昭昭之前听招生组的老师说过，这位竞赛生在计算机方面极有天赋，还入选了IOI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国家队，九月将和另外三名同学一起去日本参赛。但天赋过人的学神性格却极其内向，不爱说话，几乎没有朋友。 “交流不难，至少比代码简单得多，那玩意儿我可是完全看不懂。”宋昭昭结完账，递给他一根雪糕，朝他粲然一笑，“你尝尝，这是什么味儿的？” 雪糕冰冰的，方如晦含在嘴里，甜爽清凉：“唔，草莓的。” “我家在东城，院子里种了草莓，但是都不甜。你是理科生，学生物，知道怎么种草莓能让它变得更甜吗？” 方如晦顿时卡壳，低头拿出手机，说：“学姐，你等一下，我查查。”宋昭昭偷笑。这孩子真是好实诚，虽然不会主动说话，但有礼貌又对事认真，相处起来很有趣。 “种植草莓的时候，磷钾肥的施用非常重要，草莓缺磷时……”方如晦一板一眼地念种植方法，宋昭昭听了一会儿，又问他了一些毫无关联的问题，从重装系统到人工智能，又说到当红偶像剧。方如晦听得懂的和听不懂的一大堆，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回到招生组驻扎的酒店，宋昭昭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不是很会说嘛，真可爱。”方如晦有点儿郁闷，他从小到大，还没被说过可爱。他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夸奖还是嘲讽了。 从这天起，宋昭昭一直十分照顾他，并不是强行让他和老师同学交流的照顾，而是时不时找他天马行空地胡侃一通，还偷偷带他玩儿扑克牌、飞行棋，跟他说大学里的八卦、课程和社团活动。 方如晦还记得，理科状元被接到酒店里来的那天，所有人都拥过去，只有宋昭昭在人群中朝他眨了眨眼睛，作螃蟹状从墙根儿挪过来，推着他的背走进安全通道。 “呼……空气不畅，真羡慕你长得高，没有这个烦恼。” “还好。”方如晦低着头，偷瞄她呼气扇风的动作和白皙的脸上落下的汗珠，“你不去看状元吗？” 宋昭昭摆手，说：“状元也是人，没什么特别的。老师们也只是想争取一个指标，我这种来帮忙的学生小虾米，偷得浮生半日闲。而且啊，有很多人以后都会比状元厉害的，你这不是因为保送后没参加高考嘛，要不然，谁是状元还不一定呢。” 一方阳光照进安全通道里，空中飘散着细碎的尘埃，方如晦望着她，淡淡地说：“学姐，我很偏科，光靠高考是考不上好大学的。” 宋昭昭瞪着他，忽然又觉得他十分讨打。她以迅雷之势抓住他的衣领，眯眼威胁道：“如晦，学姐爱夸谁就夸谁，不许反驳，听见没？” 根本就毫无逻辑。方如晦被她揪得身体前倾，明明想生气，心里却生出古怪的感觉。 “如晦，你租这么大的房子，要不少钱吧？”本市的房价一直居高不下，虽然这里已经远离市中心，但宋昭昭看着三室一厅的构造，仍是不住咋舌。 方如晦穿着简单的白T恤配黑牛仔裤，把她的东西归置到客房，轻描淡写地道：“是我买的，精装复式公寓，拎包入住，上半年付的首付。” 宋昭昭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单膝一屈，敬佩道：“技术大牛，请受我一拜。” 虽然知道，学传媒和学计算机的找工作，月薪不能比，但研究生毕业的学姐被本科在读的学弟秒杀，还是让宋昭昭感叹人生灰暗，前途无望。 “大二被学长拉去参加一个创业项目，入了技术股，后来这个项目被大公司收购，分了一笔钱。” 宋昭昭欲哭无泪：“那也很厉害了啊！” 照理说，一直看着的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自己应该很高兴才对。但方如晦这棵树都快戳破天际了，宋昭昭实在是始料未及。夜里，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觉得失败极了。留学归来没找到工作不说，又被相恋多年的男友劈腿。 她回忆起大一入学后，自己苦追冯明轩，顶着火辣辣的阳光守在球场边端茶递水，傻傻地去陪他上课，缠着他看电影，害羞地拒绝他进一步的要求。而徐沐沐和冯明轩则是在同居，一口一个“老公”叫得亲热…… 宋昭昭心里难受极了，脸埋在枕头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房门外，方如晦端着牛奶，劲瘦而结实的身材撑起宽大的灰色棉质家居服，望着落地窗外的连成一片的华灯，眼中似有星光浮动。 几天后，宋昭昭从电视台出来，找了条长椅坐下，揉着被高跟鞋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脚踝。刚才面试老师好像对她研究生期间拍摄的纪录片很感兴趣，问了三个问题，应该有希望吧？ 她忐忑不安地想着，晃神完毕，面前忽然多了一双拖鞋。 “如晦，你怎么在这儿？” 方如晦不由分说地想弯腰替她脱下高跟鞋，宋昭昭忙阻止他自己动手换上，手里却被塞进两张票。 “是国安的球赛，我记得你说有一个球员长得很好看。”方如晦还是不会说话，意思是想哄她，陈述却刻板得很。 宋昭昭掏出手机想给他转账，微信却弹出提示：对方不是你的好友！ 方如晦的手机号搜不出支付宝账户，宋昭昭彻底拜服，对他竖起大拇指，说：“行，你厉害，我要是说去取现金给你，你肯定也能想办法给我扔回来。” 方如晦严肃地看着她，回答说：“你知道就好。” 宋昭昭在国外留学花了一大笔钱，现在还欠着卡债，确实没资本硬气。她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报答方如晦，在球赛上笑得恣意，大声给球员们加油。 宋昭昭眸中带笑，说：“如晦，谢谢你啊，看球果然能发泄压力，喊了一通之后感觉好多了。”方如晦长期对着机器做技术，不擅长把握人的细微情绪，一听就全信了，向来淡然的眼角眉梢不由得带上一抹笑意。 两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潮走出球迷通道，宋昭昭还在转头和方如晦说笑，忽然见他脸色一变，下一秒，宋昭昭就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方如晦抱着她飞速往后退，她脸红之余，听到方才自己站的位置有骂街的声音传来—— “你再说一句试试？谁踢得跟狗屎一样了？” “踢得差还不让说了？欧洲顶级联赛的球星都没这么大脸！” 那些激动的球迷已经打了起来，方如晦以手护住宋昭昭的头脸，把她半抱在怀里往外挤。炙热的气息中，宋昭昭的心跳止不住地加快。体育场大门口，她推开方如晦，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如晦，我找到工作了，明天就联系房产中介，找到房就搬出去住了。” 方如晦静静地看着她，说：“好。” 如今租房价格高，她又硬着头皮搬出方如晦家，几个月后才渐渐缓过来，还完卡债。幸好电视台后来是真的把她招了进去，虽然暂时没有正式编制，但总算让宋昭昭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城市立足下来。 “昭昭，对面楼的公司来了个超有气质的帅哥，我在那边工作的朋友上了内部论坛，看见有好多女孩想求交友认识他的。喏，这是他的邮箱和照片，别说我没想着你啊！” 宋昭昭无语地看着同事发来的微信，上面竟然是方如晦各个角度的偷拍照，看样子大家还真是努力呢。 方如晦本科毕业不久，竟然没有选择读研深造，而是进入国内顶尖的互联网公司做技术专家。在应届生里面，职级已是惊人。 这段时间他们没有断掉联系，方如晦也没有像宋昭昭想象那般穷追猛打，偶尔约出来一起看电影吃个饭，就如同普通好友一般。宋昭昭开始怀疑，也许那会儿是自己想太多，人家只是出于好心，多照顾了一些而已。 “昭昭，吃午饭啦！” 宋昭昭拿好工牌跟着同事下楼，发现朝门口出去的同事们都会朝侧面看一眼。她顺着望过去，方如晦正靠在墙边，对视间朝她挥了挥手。 顶着女同事针扎般的目光，宋昭昭跑过去和他打招呼。 “请你吃饭，有点儿事想告诉你。” 他刚工作，宋昭昭于情于理都该替他庆祝。坐在商圈的一家日式料理店里，方如晦递给她一叠A4纸：“碰上部门团建，可以多带一个人，去希腊。” 那是她最想去的旅游胜地，很是抵挡不住诱惑：“这个……” “公司出三分之二的旅费。” 宋昭昭眼睛一亮，连忙说：“大佬，我将来会报答你的！” 出发前，同事拉着她一顿八卦，说方如晦所在的部门大约有三个女员工暗恋他，让宋昭昭这回出去一定把人给看住了。 “他真的只是我的学弟。”宋昭昭说得正义凛然，待同事亮出方如晦被围住问问题的照片，她的表情立马崩塌，“天哪，她们怎么能这样！” 同事翻了个白眼。 宋昭昭被她搞得很不开心，乘飞机时一直在想，方如晦这才刚进入职场，就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了？不由生出一种自家的白菜要被拱的酸涩。方如晦从包里掏出一双棉拖鞋：“飞机上空调冷，不要穿凉鞋。” 宋昭昭想，以前我的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了，怎么会觉得冯明轩既优秀又体贴？如晦比身为学弟，一举一动却比男朋友还贴心。 因为是自由行，大家玩儿得都很开心，整天在充满异域风情的大街小巷里暴走。方如晦替宋昭昭打伞，还会根据阳光来势变换角度，和同部门的技术直男相比，堪称人群中的一道光。 坐在星巴克里休息时，宋昭昭接过方如晦递来的咖啡，没有忽视朝自己投来的歆羡眼光，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慌乱，欲盖弥彰地哈哈几声，夸道：“学弟啊，你可真贴心。” 方如晦的脸色一下就暗了下去。 “我真的没事。这次出来是你们部门团建，你一直守着我算什么事？不要脱离集体。这家酒店这么高档，门一锁，没什么可担心的。”宋昭昭捂着酸痛的小腹，对坐在床前岿然不动的方如晦百般说服。 然而这个男人就像一尊石像般，什么都听不进去。 宋昭昭悲愤地望着他，祭出绝招：“我要换衣服了，不太舒服想早点休息。” 石像碎裂。方如晦拿起背包慌乱地转身：“你好好休息，如果感觉到身体不对劲，给我打微信电话。”他们买的是当地的流量卡，没有送免费的通话时长。 宋昭昭成功地赶走贴心小学弟，本打算躺在床上休息，心里却乱糟糟的静不下来。她拿起手机，无意识地把每个APP都刷了一遍，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又刷回朋友圈。 刚加的方如晦同事刷屏了她的朋友圈，大家都转了同一个小视频。方如晦被一个女孩儿扑在酒吧卡座角落，似是在热吻。而同事们都乐见其成： “恭喜恭喜，昕月终于心想事成啦！” “哈哈哈，好肉麻，看不下去啦！” 宋昭昭猛地把手机一扣，坐起身来龇牙咧嘴了一通，最终还是忍不住，挠着头发大喊：“啊——我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吃醋，还是单纯因为一个貌似喜欢自己的人跟别人亲密，而起了女人的攀比心。郁闷之下，宋昭昭拿上房卡，到楼下去遛弯儿。待到闷气消散了一些之后，她才转身往回走。 咸湿的海风缓缓吹拂，夜空中偶尔飞过一只海鸥，宋昭昭心情渐好，扬起嘴角…… “你身体不舒服还跑这么远！”方如晦怒气冲冲地从街对面跑过来，宋昭昭头一回见他如此失态，不知该说什么。 方如晦看她一脸惬意，更加生气，对她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微信电话也不接。” 宋昭昭先前因为看着朋友圈心烦，直接把网断了，神色怏怏地说：“我以为你们肯定要在酒吧多玩儿会儿。”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方如晦抓起她的手腕，扭头就走，宋昭昭被抓得生疼，看着他孤高的背影，一股说不出的委屈涌上心头。 “你管我干什么？还是和同事一起去玩儿吧。谢谢你这次带我来希腊，下回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方如晦忍无可忍地回道：“你又在说报答，跟我总是这么见外，搬出去住的时候也是……” 街边的复古路灯洒下幽幽的光，宋昭昭看着方如晦冷硬的面部线条，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紧跟上前，双手握住她的肩，郑重地说：“昭昭，你已经和他分手了。我不想再等，从认识你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你。” 宋昭昭脑中一片混乱，“我、我比你大三岁。” 方如晦讽刺地一笑，回道：“你觉得这算理由？” 夜色静谧，宋昭昭整理思绪，缓缓地道：“如晦，我和冯明轩在一起六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前两天看见他和女友去西藏自驾游的照片，我还是会生气、难过。如果我现在接受你，也只是在利用你忘掉他，这对你不公平。” 几秒后，方如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来利用我啊，欢迎你来利用我。” 宋昭昭愕然，望进他幽深的眼底，越发感觉到青年那一腔热血中的不成熟。 “不，如晦，你理智一点儿。” 肩上的力道倏然减轻，宋昭昭沉默地继续往前走，方如晦跟在她身侧，身影颓然，仿佛一下子垮掉了。 在那个不欢而散的夜晚后，宋昭昭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国继续上班的。她和方如晦没有再联系过，却会时常想起他，偶尔在心里嘲讽自己：你就作吧，等到那家伙彻底放弃，说不定你还会后悔不及，觉得错失良缘。 然而，她还是会时常想起以往和冯明轩一起学习、约会的情景以及当日爱情破灭的画面，不得解脱。 一天下班后去乘地铁，宋昭昭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 “机场公安局？找我？我的朋友打架斗殴？”她不记得有交过这么不靠谱的朋友。 “方如晦不是你朋友？伤者也说认识你，你最好过来一趟。” 宋昭昭立刻叫了车赶过去。方如晦打人？真是天方夜谭。 警员带她走进问讯室，徐沐沐倚在冯明轩怀里，心疼地摸着他青紫的脸。宋昭昭视而不见，径直走向低头坐着的方如晦。 “如晦，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声音干涩：“我和老板请假，想去西藏走走，在机场正好碰见他们回来。” 从希腊回国后，方如晦的脑子完全转不动了。 当初在酒吧里玩儿真心话大冒险时，他被整蛊强吻，事后勒令同事们删掉视频，又想跟老板辞职冷静一下，上司却不肯放他走，还大手一挥给了充足的假期。 他记得，宋昭昭说过冯明轩在西藏。明知去了也多半遇不上，他却还是带着怒气买了机票，谁知竟会在机场狭路相逢，还听见他和新欢恣意嘲讽宋昭昭—— “老公，你好大方哦，给前任也买这么贵的包包吗？” 冯明轩轻笑，嘲讽道：“她啊，女汉子一个，不爱打扮，我可没买过。” 徐沐沐娇媚地笑道：“那你怎么还喜欢她啊？” “那会儿她一直缠着我，看她怪可怜的，就答应了。谁知道她那么不安分，学拍什么纪录片，整天到处跑。万一在外面勾搭——” 他的话音湮没在拳头砸脸的闷响声中，方如晦内心的怒火被全数激出。他从很久以前就想着、念着的人，却被这样的人欺骗和污蔑，浪费了大好青春。 冯明轩抱着头狼狈躲避：“你——方如晦！你疯了吗？” 徐沐沐在旁边尖叫不已，等方如晦被保安拉开的时候，冯明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所幸都是些皮外伤，到医疗站去做了简单处理后，便被一同带到警局。 宋昭昭听完全过程，二话没说，先联系认识的律师。最初的愤怒过去后，方如晦渐渐愧疚起来。他一时冲动，给方惹了麻烦。 “昭昭，对不起。” 道歉很无力，宋昭昭却坦然一笑，把他的头发揉乱：“道什么歉啊，打起精神来！你帮我教训他，我心里还挺爽的呢。呃……警察同志，我不是这个意思……打架斗殴是不对的，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徐沐沐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道：“赔钱！你们把我老公伤成这样，一定得赔钱。” 冯明轩笑道：“按正常的来吧，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方如晦，你应该刚毕业没多久吧，估计手头也紧。” 徐沐沐不屑地上下打量一圈，有意无意地露出手里包包的商标，说：“也是，他哪里比得上老公你啊。” 宋昭昭很无语，她再次疑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冯明轩的肤浅呢？看来，高中的校草、学霸光环，很容易迷惑一个人的心智。 双方律师沟通，走和解程序还需要一定时间，他们约定了日子后各自回家。宋昭昭不放心方如晦，怕他又干傻事，决定在和解协议签完以前，去他家看着他。 第二天，快递送货上门。宋昭昭从客房出来，看见方如晦鬼鬼祟祟地把一个包裹藏在怀里，心中“咯噔”一下：“你干吗？不会是买了什么作案工具吧？” 方如晦着急辩解：“我没有，真没有！” 宋昭昭狐疑地问：“那是什么？” 方如晦冒着冷汗，说不出话来，忽然迈开长腿，一溜烟儿地跑进主卧里，关上门不出来了。 “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方先生以后理智一些，做个守法公民。”冯明轩得到满意的赔偿，很乐意在执法人员面前装大度。宋昭昭如今完全清醒，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拉起方如晦就走。 她一起身，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椅边的一个小盒子应声而落。 “这是什么？” 宋昭昭打开盒子，一条钥匙型的钻石项链光华璀璨，看得徐沐沐双眼瞪大了说：“这是蒂凡尼的钥匙系列项链，一条要十万！” 方如晦“嗯”了一声，面色平静地说：“昭昭，送你的。” 电光石火间，宋昭昭想通了一切。她把盒子一合，朝方如晦头上敲而去，吼道：“方如晦你这个败家子，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追了仓皇逃窜的方如晦一路，宋昭昭站在街边喘了口气，把盒子塞还给他：“行了，拿去退了吧，气也出完了。说你不成熟你还不信，整天找事儿。” “退不了。”方如晦一脸真诚，“买的时候说，如果没有质量问题，恕不退换。” 宋昭昭蒙了，双手挠着头发在原地转了几圈，想到这会儿再和他发脾气也于事无补，问：“这项链十万？你、你用存款买的？还是信用卡？” “我……”方如晦低着头，也不知是不是在后悔，轻声说，“用存款买的，过两天要还房贷……” “行，方如晦你真行！” 他从头到脚被宋昭昭用眼刀摧残了一遍，隔日，宋昭昭便宣布搬进他家，付房租、水电费。每天中午，她都会跑到隔壁楼的公司，督促方如晦去公司食堂吃饭，吃多少用多少全部记账。 方如晦乖乖听了两个月的话。天气转凉，寒潮来了，宋昭昭检视完他的冬衣，对他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衣品很不满意，带着他去商场买冬装。 宋昭昭回国不久，冬装也很少。方如晦一到女装店前就挪不动步：“昭昭，这件适合你。” “不买，我收藏的网店多着呢。” 他立刻道：“我也可以在网店上买。” “不许！先试试，再去官网买都行。”宋昭昭知道，方如晦现在很受老板重视，不是光在办公室写代码就行的，时不时还会被带去参与一些行业会议。 方如晦被她管着试衣服，修长高大的身材，即使穿臃肿的羽绒服也显得很精神。他去付账的时候，看见宋昭昭又在记账，犹豫着想要说什么，几次张嘴又都忍了下去。 全市正式供暖那天，宋昭昭坐在客厅里高兴地拆快递，方如晦在厨房吧台给她泡咖啡，看见她从包裹里拿出一件黑色羽绒服试穿，兴高采烈地裹身上之后还转了一圈。紧接着，几片绒毛晃晃悠悠地飘落，宋昭昭赶紧蹲身捡起来，一抬头，对上方如晦湿润的双眸。 “那啥，这家店可便宜了，一件羽绒服只要一百多块，多划算。” 她笑着，方如晦却板着脸去摸衣服上没接好线的缝隙。 包得像个团子的宋昭昭被他长臂一揽圈在怀里，方如晦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语声决绝：“你走吧，我是骗你的。我没有还不起房贷，我、我就只是想让你不忍心丢下我……” 宋昭昭在他怀里扭动，像只行动不便的蚕宝宝。方如晦抱得死紧，她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要让我走吗？你倒是放手啊！” 方如晦退后，湿漉漉的眼睛留恋地望着她，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宋昭昭一秒破功，“扑哧”一笑，推着他的肩膀道：“你傻不傻啊？我有同事认识你们公司的人，还不知道你们的层级和薪水吗？后来我一打听就明白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可好猜得很，我好歹比你多吃了三年饭呢！” 他怔怔地看着她：“为什么？” 宋昭昭打开身后的另一个包裹，递给他一块腕表，表盘上绘着一个锁的形状：“喏，这表贵死了，我准备下个月吃土修仙。” 方如晦握着那块表，又把她抱上了，却不说话，磨蹭许久，才问：“那冯明轩……” 宋昭昭抓狂地说：“不要跟我提他了！我是恨他，可总不能连喜欢下一个好男人的权力都没有吧？” 方如晦这下聪明了，“嗯”了一声，在宋昭昭看不见的耳后，眉眼弯弯地扬唇，彻底暴露了少年心性。 他快乐的气息具有感染人的魔力，宋昭昭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低声呢喃：“这下，我的眼光肯定不会再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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