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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曾遗忘过去的人不只是自己

心悦| 2022-1-8 19:48 阅读 8563 评论 0

由甲

简介:再见迟镜,宋锦珠以为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她释然地想,故人旧事或许随着时光的洗礼早已被淡忘。而后,她却在一次次的狼狈中发现,原来不曾遗忘过去的人不只是自己。

宋錦珠也没想到会在G市遇见故人。只是令人感到尴尬的是,她对着那张过分英俊而熟悉的脸愣怔了许久却始终叫不出他的名字。幸好有身旁的秘书小姐适时地介绍——

“宋小姐,这是我们的执行总监制,迟镜。”

“迟总监,这就是林董介绍过来的翻译,宋锦珠小姐。”

“迟——镜。”宋锦珠跟着念道。

宋锦珠当然还记得迟镜,只是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未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一时间竟是差点儿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一开始没有及时叫出对方的名字,宋锦珠感到有点儿心虚,但那心虚很快便转变成隐隐的期盼,故人重逢本就是令人情不自禁感到温暖的事。

只是对方似乎忘得更为彻底些。

迟镜伸出左手,薄唇微启对她说:“你好,宋小姐。”

好似连微笑也觉得多余。

宋锦珠只能讪讪地收敛自己暗里波动的情绪,伸手回握住他骨节分明而略显瘦削的手,冰凉的温度如同现在他给人的感觉。

“我刚刚去送材料了。”

“怎么样?”

“迟总监太帅了,我连看他一眼都感觉呼吸困难。”

女生表情花痴做捧心状,说话时仿佛空气里都在冒着粉色的气泡,让一旁本在认真工作的宋锦珠情不自禁地侧耳听人墙角。

“不过,迟总监这么高冷,应该还没有女朋友吧?他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呢。”

宋锦珠深表赞同,她认识的迟镜确实是让人捉摸不透。

上学的时候迟镜便年年获得奖学金的优秀生,是老师眼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全校同学眼里不可侵犯的高冷校草,若不是因缘际会,宋锦珠也绝不会认识他的。即使后来她有意想要靠近他,似乎也并不见成效,迟镜永远是一副疏离淡漠的模样,仿佛除了学习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分散精力。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竟一直没有改变。

毕业之后,同学们分散在社会各个角落,为了生存,为人处事慢慢变得圆滑。也只有足够的优秀才能让他保留自己的这份孤冷吧。

不过话说回来,迟镜怕是真的将她彻底忘记了吧。宋锦珠托腮想,要不要在下次见面时提醒一下他?可依他现今算是自己上级的身份,过于热切似乎又有套近乎的嫌疑,而她认识的迟镜显然并不热衷于各种人情世故。

宋锦珠作为外聘的翻译本来是不用坐班的,但是为了更了解自己负责的项目,她一心埋头翻找材料,等她累了伸懒腰时,才发现竟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而身边工位也都空空如也。

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店拿了瓶水,去付钱的时候宋锦珠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迟镜站在一排货架前,侧脸的弧度若名山俊秀,衬衫的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他的另一边是便利店玻璃窗外已经黑沉的天,而室内出奇明亮的灯光,让他白色的衬衫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般梦幻。

就在宋锦珠犹豫着是否该上前打招呼时,他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侧眸对上了她迟疑的表情。宋锦珠只得微笑着朝他招呼:“迟总监。”

后者微微点头。

他手中拿的亦是苏打水,只是宋锦珠拿的是冰箱里冷藏过的,而他拿的是货架上常温的水。在收银台付钱的时候,迟镜一并接过了宋锦珠手中的水,宋锦珠本想推拒,对方淡淡地说了句“没事儿”,便自顾自地付了钱,宋锦珠只得感激道谢。

“迟总监也在加班没回去?”

“嗯,最近是有点儿忙。”

总觉得受滴水之恩应该主动说点儿什么,宋锦珠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奈何讲了一句便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迟镜的腿长,慢慢地,宋锦珠便落在了他身后,他却似乎无知无觉一样继续走着,眼见人已经要走远了,宋锦珠终于没忍住问出了憋闷在心内许久的问题。

“迟镜,你真不记得我了?”见对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试探般继续提示道,“七中,二班的宋锦珠。”

迟镜定定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印出宋锦珠略显局促的模样。宋锦珠不自在了,就在她想说“不记得也没关系”这句话来缓和气氛时,男人低沉平淡地说:“我知道。”

“锦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临近下班时,同事小戴表情略显为难地凑过来。

因为工位相近,小戴是宋锦珠来到这个公司第一个说上话的同事。

“怎么了?”宋锦珠询问道。

“今晚有个饭局,来的是日本客户,需要带一名翻译过去,我临时有事不能去……”小戴目光期盼地看向宋锦珠,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同事之间相互帮忙在所难免,宋锦珠想了想便应了下来。只是在晚上看见那大腹便便的日本客户时,宋锦珠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戴为何在自己应下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酒过三巡,身旁的日本客户已经不知第几次用蹩脚的中文朝宋锦珠夸赞道:“宋小姐真是才貌双全啊。”

这些日方来的代表其实都会基础的中文,只是涉及工作上的一些专业词汇才需要翻译。宋锦珠只能一边回以微笑,一边尽量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躲过贴在手臂上的热度。余光不自觉地看向另一主位上的迟镜,他一身黑色西装笔挺地端坐在那儿,脸上挂着礼貌疏离的笑意,并不看她。

宋锦珠收回视线,她不是天真懵懂的“傻白甜”,从上次迟镜的态度就知道,他对过去和她的那段不算深厚的交情并不在意。

不是不记得,而是,记得又怎样。

无论中外,酒桌上的人向来是察言观色的人精,迟镜作为主场东道主,日本客户自然对他礼让三分。整场下来,他并不需要怎么开口,而是由公司另外几位业务部的同事负责操控气氛。尽管同事已经很贴心地几次将客户的注意力从宋锦珠那儿拉回,但宋锦珠身侧的那位客人还是不死心,为此宋锦珠难免被动地喝了几杯。

“宋小姐,感谢今晚的招待。”身旁再次凑来一杯酒,宋锦珠看着那客户涨红的胖脸上挂着的油腻笑容,实在推拒不过,只能强挤出笑容。

宋锦珠的酒量一般,几杯下去,已然感觉到脑袋有些昏沉。好在似乎终于有了要散席的意思,一堆人突然错落地起身,宋锦珠也跟着要站起来,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一位男同事不动声色地将她摁了回去,低聲耳语道:“接下来你就不方便跟着了。”

不是要散的意思?宋锦珠有些茫然,却见众人眼神暧昧,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宋锦珠又好像领悟到了什么,倒是听说过招待行话里有“素局”和“荤局”之分。

待人都离开,终于清静下来的宋锦珠只觉得疲惫不堪,她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合眼想趴一会儿,耳边突然传来清冷的男声。

“你还不走?”

宋锦珠睁开眼,是去而复返的迟镜。

坐上迟镜的车,宋锦珠显得有些拘谨。迟镜因为开席伊始便以酒精过敏为由以茶代酒,自然无人不给他面子。

而宋锦珠的意识虽然清醒,但无奈脑袋像是被装了几块儿沉铁,可因为身旁开车的人是迟镜,她又不得不让自己强打起精神。迟镜寡言,车厢内出奇安静的环境,让宋锦珠只能望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两排街灯,渐渐地眼神也开始涣散了。

“那条路好像长宁街哦。”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宋锦珠试图挑起话题。

“长宁街两年前已经拆了。”迟镜淡淡地瞥了一眼宋锦珠手指的方向道。

“是吗?”宋锦珠讪讪地收回手,将目光收回,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好似不经意地道,“迟镜,你经常回A市吗?”

车子匀速平稳地前进着,让车内显得尤为沉默。良久,迟镜回道:“嗯。”

A市距离这座北方的城市遥远,但在交通便捷的今天,距离并不算什么,可宋锦珠始终没有勇气回那座城市看看,哪怕那里承载着她许多的过往。

“那你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谁?”

宋锦珠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很艰难地下了一番决心才开口。

“江盈盈。”

宋锦珠其实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这个名字,但兴许是晚上真的喝多了,竟是顺从自己内心的本能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知道迟镜或许忘了自己,但一定会记得江盈盈,毕竟江盈盈和他在高中时代是好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提起江盈盈的时候,宋锦珠感觉到身旁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她侧眸看去,车子恰好行过一个路口,迟镜望向窗外的后视镜打了下方向盘,宋锦珠只能看见他凛冽的下颌。

“挺好的,结过婚,快离婚了。”

迟镜话落,车子蓦地左拐停在了街旁,车厢内沉默了许久,迟镜像是在克制着什么。突然,他侧头看向宋锦珠,说:“宋锦珠,是不是在再次见到我之前,你从没想起过我?”

一大早,宋锦珠就遭遇了飞来横祸。

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踩着尖锐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办公室,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她眼神凶狠地朝宋锦珠走去:“贱女人,敢破坏我的家庭!”女人顺手抄起小戴桌上刚泡好的速溶咖啡,将滚烫的热水果断地泼向宋锦珠的脸。宋锦珠茫然不解,只是本能地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不顾宋锦珠的躲闪,女人又毫不留情地抓着她的头发,吼道:“勾引我的男人?我今天教教你怎么做人!”

女人的手劲儿很大,没有丝毫防备的宋锦珠从椅子上被扯起来摔在地上。女人不依不饶,闹出很大的动静,公司各部门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围观,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他们都认得,这个女人是林董的夫人。

宋锦珠绝望极了,她并不认识这个突然莫名对她施暴的女人,女人也始终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到迟镜一行人闻声赶来,才终于有人上前阻止了这场闹剧。

在董事长的办公室内,宋锦珠才知道了女人的身份。林董事长无奈地向自己的妻子解释了许久,宋锦珠才听那个女人尤有不甘地说:“林成华,就算她不是那个小贱人,你干不干净的我心里也早就有数。”说罢,女人踩着高跟鞋摔门而去。

自始至终,宋锦珠就只是麻木地坐在一旁,沾了咖啡污渍的衬衫扣子被扯掉了两颗,只能用手攥着以防走光,她头发散乱,只觉得浑身都在痛。

林董事长在妻子走后向宋锦珠不断致歉,一桩乌龙的倒霉事儿恰好让自己碰上了,宋锦珠也只能认倒霉。她心不在焉且茫然地道了句“没事儿”便也离开了。

董事长办公室外,早有无数双好奇的眼睛从各自电脑屏幕后投来,宋锦珠觉得自己就像过街的老鼠,难堪地低下头。也有借着关怀之名过来探听八卦的,此刻宋锦珠却无心应对,收拾了自己的包之后朝大家勉强勾了勾嘴角,等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站在空荡荡的走道上等电梯时才哭了出来。

为什么有人要拿着她不曾做过的事儿来惩罚她?宋锦珠委屈地想,可这委屈无处发泄,而那个女人甚至没有向她道歉。

背上覆来一阵温暖,宋锦珠抬起蒙眬的泪眼,只见迟镜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颀长的身姿在逆光中犹如降临的神祇,宋锦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谢谢。”宋锦珠吸了吸鼻子道谢,她不想在人前表现得太过软弱,抹掉了脸上的泪。

只是有的人就是这般,受了委屈时无人过问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人试图来关心自己时,便觉得自己的委屈在瞬间被无限地放大。

宋锦珠没忍住哭腔,这让她索性崩溃地哭了出来。

“宋锦珠。”听到迟镜叫自己的名字,宋锦珠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看向他,他却只是说,“别哭了。”

“对不起。”宋锦珠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却不知身前的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努力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检查结果都是皮外伤,医生给宋锦珠开了些涂抹的药水。坐在迟镜的车上,宋锦珠还是觉得空茫和沮丧,迟镜认真地看完包装上的使用说明后轻轻地帮宋锦珠上药。

他的五官生得好看,浓眉星目,只是习惯了不苟言笑,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便是这样看似难以接近的人,此刻却在认真地为自己上药,他微微蹙起眉心,仿佛是在对待极为珍贵的宝贝。

“你相信我吗?”已经平复下情绪的宋锦珠低声问道。

“我相信你。”迟镜肯定的回答让宋锦珠又觉得眼眶一热,他说,“是谁都可能,唯独不会是你。”

宋锦珠的眼泪又漫了上来,只是这次却是感动中夹带着欣慰,她露出释然的笑意,说:“谢谢你,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那次迟镜质问她若不是再次重逢,自己是否会将他忘记。正当宋锦珠为这突来的质问而感到错愕时,车子也恰好到达她的住所楼下,迟镜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便为她打开了车门。

可是她怎么可能忘记呢?即便是在那样一所人才济济的学校,迟镜也永远是最为独特而出众的存在,只是有关他的那段回忆,于宋锦珠来说是一段太过兵荒马乱的青春。

那时候,宋锦珠因为怀疑父亲的出轨对象是江盈盈的母亲,对同在一所学校的江盈盈无比怨恨。她偶然发现江盈盈偷偷喜欢着与她同班的迟镜,宋锦珠便想了一个近乎荒唐的馊主意——她想要抢走江盈盈喜欢的人。

于是,宋锦珠便开始高调地靠近迟镜。只是好笑的是,自始至终都好像是她一人荒唐的独角戏,高冷如迟镜,从来不曾对她有所回应。但即使是这样,宋锦珠也为了能给江盈盈找不痛快,没皮没脸地赖着迟镜。后来江盈盈的母亲意外去世,宋锦珠的父亲因为工作发展全家移民国外,为这段过往才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令人讨厌,也难怪迟镜不会喜欢自己。

迟镜没有说话,宋锦珠知道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不会安慰人,但其实看似冷冰冰的外表下并非不近人情。

“迟镜,我没有忘记你,只是我没想到会再见到你,所以当时……”宋锦珠解释道,只是没说完就被打断。

“宋锦珠。”

“嗯?”

“你确实挺让人烦的。”

迟镜没有抬眸,语调也依旧平淡得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儿。可宋锦珠没有感到生气,看着他黑色睫毛上细碎的光泽,她蓦地低头凑到他眼前,说:“迟镜,你真的好记仇呀。”

距离突然靠近,迟镜恍然抬头看她。因为哭过一场,宋锦珠的眼睛还泛着红,隐隐湿润的光泽又明亮得出奇,偏偏嘴角还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一瞬间与记忆中那张少女灵俏的面孔重合,竟然让他的心猛地一滞。

如果说重逢伊始,宋锦珠不知道多年之后的迟镜是否还是当年那个别扭的学霸校草,那么那次他不甘于被忘记的恼怒质问,不知为何使宋锦珠的心突然莫名觉得感到一丝欣喜。

其实他还是当年的模样,明明很在意,却总要装作并不在意,是一个口是心非、别扭得要死的人。

那时候,迟镜的高冷全校闻名,奈何他成绩优异,又长了一张俊朗的脸,当诸多优秀的条件集于一身时,他的高冷也成了俘获许多少女芳心的神秘感。

虽然迟镜与宋锦珠同班,但兴许是宋锦珠情窦开得晚,即使迟镜如此优秀,可她对他并无遐想。宋锦珠知道江盈盈与迟镜是邻居,她时常见到他们放学后一同回家,自从发现自己父亲与江盈盈母亲的纠葛,宋锦珠便开始留意起江盈盈的一举一动,直到她慢慢发现,原来江盈盈暗恋着迟镜。

宋锦珠天真地认为,只要能让江盈盈不痛快,自己就会开心。她开始明目张胆地缠着迟镜,等他一起放学,明明他们的家南辕北辙,宋锦珠却每天坚持着跟在迟镜身后。虽然大多时候迟镜并不会搭理她,哪怕他与江盈盈说着根本与她无关的话题,她也会见缝插针地插上两句,为了能尽快拉近和迟镜的关系,她从不吝啬自己对迟镜的夸赞。

“迟镜,这么难的题目你都解开了,好厉害呀!”

“迟镜,今天我陪你一起值日吧。可不能让你别把这么帅气的衣服弄脏了。”

“迟镜,你怎么自己先走了呢?腿长也请照顾下我这样的普通人!”

面对宋锦珠突然的热情,一开始,迟镜是按照惯例冷处理的,但是奈何宋锦珠仿佛毫无察觉。有时候夸得过了,宋锦珠甚至发现他会不好意思,虽然他依旧不做回应,但染上淡淡红晕的耳朵却出卖了他。这个发現可是让宋锦珠好笑了许久。

当时过境迁再回想起那段时光,似乎也不全然是扭曲与无望。

只是生活并不会尽如人意。宋锦珠遭遇一场“打小三”的乌龙事件后,再回公司便不太好过了。

林董事长的妻子扬长而去,留下的却是不明真相的众人。一时之间,宋锦珠成了公司的话题人物,她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分辩才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锦珠原以为只要自己无愧于心便无所畏惧,可当自己真正承受着非议时,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坚强。

迟镜找到宋锦珠的住所时,她已经半个月不曾出门了。

“迟镜?你怎么来了?”没料到站在门外的人会是迟镜,宋锦珠的眼神微闪,不自在地捋了捋自己的鬓发。

“最近怎么没去公司?”开门的瞬间,迟镜就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酒精味,他微微皱了下眉。

宋锦珠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莫名不敢与迟镜对视,错开了他的目光道:“没什么,不想去而已。”

她不过是项目外聘的翻译,不去其实也没关系,但这个理由对迟镜来说似乎并不管用。迟镜沉默地看着她,仿佛一眼看穿这不过是她拙劣的借口。良久,他才妥协般地说:“不请我进去坐会儿吗?”

迟镜提出要进门的要求时,宋锦珠显得有些仓皇,正当她思考该如何拒绝时,迟镜已经从她身旁跨过,自顾自地进去了。

这段时间,宋锦珠因为流言蜚语的困扰,生活颓靡。她甚至不愿拉开窗帘,外面日光明媚,她的住所内却光线昏暗,桌上除了散乱的文件,还放着一瓶红酒和一只残留着酒液的杯子。

“你喝酒了?”

“一点儿点儿而已。”宋锦珠心虚地低下头。

从进门后,迟镜的眉头便没有展平过,他回头看向宋锦珠,才发现她不仅脸色不好看,人也木讷了许多。迟镜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温度高得出奇。

“宋锦珠?”

“嗯?”宋锦珠声音有些绵软。

“你是不是生病了?”

宋锦珠后知后觉地将手探向自己的脸,她只是觉得自己昏沉得厉害,兴许是因为不胜酒力。

“我没事儿,就是好像有点儿醉了。”

迟镜却不听她的解释,牵起她的手说:“我送你去医院。”

宋锦珠站在原地没动,说:“我真的没事儿,不用去医院。”

迟镜坚持要她去医院,他的手劲儿大,宋锦珠本就绵软无力,此刻无法挣脱迟镜的手,一时间只觉得委屈铺天盖地而来,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这些天,她不想见到外面刺眼的光,不想见到任何异样的、好奇的、八卦的目光,她蜷缩在自己的壳内试图逃避这个世界,可为什么还是不行?

宋锦珠突然的崩溃让迟镜不知所措,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松开自己的手,怔怔地看着痛哭的宋锦珠,讷讷地问道:“究竟怎么了?”

“我都说我没事儿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出去?”宋锦珠一边哭一边说,“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宋锦珠哭得狠了,控诉着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和愤懑。直到身前的人缓缓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拢入怀中。

迟镜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她发泄着。

宋锦珠从黑甜的梦中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卧室的窗帘被规整地束在两旁,温柔的晚风轻摇着窗外的枝丫,一缕夕阳的余晖投在卧室雪白的墙上,一切宁静和谐得令人心安。她感觉到额头上贴着的异物感,抬手剥下,是一片退热贴。

卧室外,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灶上的锅内不知在煮着什么,“咕嘟咕嘟”的声音无比单调却意外温馨,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属于食物的香气。

“迟镜——”

“醒了?”迟镜没有回头,他正把切碎的萝卜丁放入砂锅中,宋锦珠走过去才看清了锅内煮的是色香诱人的青菜粥。

“嗯。”宋锦珠有些羞惭,她竟是在他怀中哭着睡着了。那个怀抱,有些清瘦,却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还有淡淡的却莫名好闻的属于他的气息。

“谢谢你啊。”

迟镜煮的粥很好吃,宋锦珠吃了这些天来最多的一顿,顿时便觉得整个人暖洋洋的,那些消极低落的情绪也被平复了许多。哭也哭了,该丢的脸也丢尽了,现在冷静下来,反而觉得释然了。

“我觉得自己好丢脸……”

“宋锦珠。”听见对面的人叫自己,宋锦珠抬眸,迟镜说,“以后不要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迟镜说完,起身收过宋锦珠面前的空碗转身向厨房走去。明明他是客人,宋锦珠怎么好意思让他再收拾碗筷,忙起身道:“我来洗吧。”

迟镜没理她,自顾自地将碗放入水池,开水,倒洗洁精,动作娴熟。

宋锦珠不再坚持,有些无奈地站在一旁微微地笑,她看着迟镜沉静的侧脸轮廓,说:“能当你女朋友的那个女孩一定很幸福。”

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哗啦啦”地打在迟镜修长的手上,他头也没抬,回道:“我没有女朋友。”

宋锦珠抿了抿唇,心里竟觉得有丝丝窃喜。

“宋锦珠。”迟镜突然叫她的名字。宋锦珠发现,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这样习惯叫人的名字,疏离而平淡,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只是让人知道他在同自己说话。

“嗯?”宋锦珠怀疑他察觉了自己那不厚道的隐蔽小心思,错愕中有些许慌张。

迟镜关上水龙头,把洗好的碗放在一旁沥水,将这一切都做好后,他侧头对上宋锦珠的眼睛,薄唇轻启,他说:“你听不出来吗?我在暗示你。”

严格地说,他们的交往依旧是从宋锦珠开始的。

宋锦珠还记得当迟镜说完那句话,她怔怔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是恍惚间闻到了记忆中那个少年身上的气息,干净的青草气息中混杂着晒过太阳的白衬衫味道。

宋锦珠踮起脚,做了件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她吻了他。

她想起那段追著迟镜跑的时光,其实那时候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只是那份好感被人世的纷杂所掩盖,来不及生根发芽。而经年之后再次遇见,天时地利成全了此刻的深情。

爱情的开端是甜蜜的。

虽然结束了迟镜公司的项目,但宋锦珠时常在他下班的时候守在公司的楼下。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吃饭,就像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那样恨不得分享对方的每时每刻。

一天,在回去的路上,宋锦珠将自己研究了一下午的探店计划罗列出来,迟镜噙着淡淡的笑意听着她喋喋不休。突然,迟镜的手机响了,宋锦珠无意间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在看见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时,脸上的表情一滞,下意识地看向迟镜。正在开车的迟镜自然也听见了手机铃声,他轻触了一下自己的蓝牙耳机,听见那头传来的声音时竟也默契地看向宋锦珠。

“喂,盈盈,怎么了?”

没有接听几秒迟镜便挂了电话,车厢内陷入莫名的沉默中。迟镜微微咳了一声,说:“锦珠,江盈盈离婚了,她带着女儿过来,我需要去接她们一下。”

宋锦珠心里明白,迟镜与江盈盈是多年的好友,关于江盈盈和自己的恩怨与迟镜并无关系,她也不是小孩子,讨厌一个人就要求大家来站队,她没有理由要求迟镜跟江盈盈断绝来往。

只是,一旦牵涉到江盈盈,宋锦珠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这天他们的约会自然也因此泡汤,而宋锦珠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迟镜的电话。

宋锦珠告诉自己不该在意,迟镜和江盈盈之间的情谊她早就知道,只是一旦遇上了江盈盈,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要去计较。

宋锦珠没想到会在商场遇见说正忙于工作的迟镜,他身旁是许久未见的江盈盈,而江盈盈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小女孩,迎面走来画面和谐得如同一家人。

这场意外相逢显然让他们有些无措。

“江盈盈。”宋锦珠先一步开口,她的微笑泛着冷说,“好久不见呀。”

“锦珠。”迟镜叫她的名字,宋锦珠将目光投向他,她知道他和江盈盈之间或许没有什么,但她无法忍受的是,他欺骗自己。

宋锦珠这辈子最为憎恨的就是背叛。她不甘心,江盈盈的母亲多年前毁了她的家,多年之后,江盈盈又出现了,她心爱的人居然和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站在一起,甚至他们之间有着比跟自己更为深厚的感情。

“好久不见。”江盈盈回道。

不过轻易的一句便让宋锦珠的防线崩溃。

“我没想到你还会出现在我面前。怎么?现在你也想学你的母亲来抢别人的男人吗?”宋锦珠话说得刻薄,愤怒淹没了她的理智。

攻击性的语言让迟镜忍不住低声喝止她:“宋锦珠!”

明明是他说谎在先,如今他却为了江盈盈来斥责自己,这让宋锦珠觉得可笑。她转身离开,迟镜追上去试图解释。

“锦珠,我可以解释,今天是……”

“迟镜,你知道吗?我的父母在出国之后就离婚了,因为她母亲的插足。即使她母亲死了,可是隔阂和裂痕永远无法修复,我不能恨吗?”

宋锦珠正在气头上,迟镜有些无奈地说:“锦珠,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你能不能明白,上一辈的纠葛并不关她的事?”

“你是想说她无辜吗?”宋锦珠冷笑着拂去肩上的手。

“那我呢?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在无理取闹?迟镜,我没要求你能跟我感同身受,但是你为了她欺骗我。”宋锦珠直视着迟镜的眼睛,眼里带着决绝和恨意,“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所有不负责任的感情都是从欺骗开始,父亲当年也是从无数的欺骗开始,用谎言背叛了他们的家。

“我们分手吧。”

其实宋锦珠从没有改变过,从过去到现在,她的世界都是黑白分明。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爱上了迟镜,甚至可以毫无保留地向他表白自己的心意,但是这些浓烈的爱意一旦遭到了欺骗和背叛,都将化作不甘和厌恨。

“为什么?”

“那你能為了我再也不和她来往吗?”宋锦珠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是她害怕,害怕父母的悲剧再一次在自己身上重演。

“宋锦珠,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呢?以前你为了报复江盈盈接近我,后来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你想过我吗?”迟镜的眼里透着疲惫,过去她可以轻易地离开,现在可以轻易地说分手,在她的眼里,好像只要关于他的所有事情都能被轻易地否定,却不知这么多年他亦是存着许多不甘。

迟镜看着宋锦珠说:“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吗?还是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调剂品?”

分手是宋锦珠提的。

迟镜说或许他们是该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这段感情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堪一击,但宋锦珠还是为此难受了许久。分手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偶遇过迟镜几次,但每次两人都相顾无言,之后便又各自离开。

宋锦珠从小区楼下的超市出来,等红绿灯的时候,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突然从她身旁掠过跑到了马路中间。宋锦珠看见一辆车正朝着小孩驶来,速度并没有降下,来不及细想,她慌忙冲出去想要拉回那个孩子。

车子眼见就要撞上来,宋锦珠本能地闭上眼抱着小孩扑到路旁。

因为惊吓,小孩大哭不止,孩子的家长匆忙赶来,宋锦珠只觉得膝盖和手肘传来摩擦的灼烧感和疼痛。

“宋锦珠?”

宋锦珠闻声望去,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她救下的竟是江盈盈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江盈盈心有余悸地向她道谢。

护士在帮宋锦珠包扎伤口,宋锦珠头也不抬,冷冷地道:“不用谢我,我也不知道会是你的小孩儿。”

宋锦珠不需要江盈盈承自己的情,可江盈盈始终没有离开。护士离开后,病房内便只剩下了宋锦珠和江盈盈以及一旁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江盈盈的孩子。

江盈盈道:“锦珠,虽然你可能并不想听我说话,但我还是想跟你解释一下,那天迟镜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小念偷偷给他打电话,那天是小念的生日。”

小念是她的女儿。

“小念很喜欢迟镜叔叔。”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宋锦珠并不想听他们之间的事。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这么多年迟镜心里的那个人只有你。”江盈盈苦笑道,“他虽然不说,但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女人。我原以为他太过优秀和骄傲了,所以没有女人能被他喜欢,可你的突然出现,让他迫不及待地表白了。”

宋锦珠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江盈盈的身上,也就是这样近的距离让她看见了这些年的时光让江盈盈改变了很多,她的眼神里是释然和从容。

她说:“锦珠,你讨厌我没关系,我也不指望你喜欢,反正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但如果错过了迟镜,你就真的太傻了。”

这时,病房的门蓦地被推开,迟镜焦灼的脸出现在门口。

江盈盈淡淡一笑,起身牵着小念的手说:“小念,我们走吧。”

“你没事儿吧。”沉默了良久,终是迟镜开口打破了沉默。

宋锦珠摇摇头,准备离开,她并不想看到他。迟镜却挡住了她的去路,宋锦珠低声道:“你让开。”

“不让。”

宋锦珠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迟镜竟学会了耍无赖。

“我们分手了。”宋锦珠有些疲惫地说。

迟镜突然将她拥入怀中,怀抱灼热的温度让宋锦珠闭上了眼睛,积攒了这么多天的委屈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锦珠,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跟你分手。”迟镜紧紧抱着她,即使在此刻他终于确认了她没事,依旧陷在听闻她受伤进医院消息时的恐慌中。

这些天,他赌气不去见她,只有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才故意假装偶遇了几次。他气宋锦珠轻易地宣告他们之间这段感情的结束,同时又希望她能够有所成长。

从小到大,迟镜自认为对自己的一切都拥有自如的掌控能力,偏偏唯独宋锦珠是个例外。

宋锦珠推不开迟镜,转而恼怒地捶着迟镜的胸口,迟镜不躲闪任由她发泄。直到宋锦珠终于累了,在他的怀里号啕大哭。

“你浑蛋!”

迟镜心疼地说:“对,我是浑蛋,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锦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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