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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昭然

东方不苏| 2022-2-25 11:01 阅读 11307 评论 0

乔故

简介:他很少梦见昭然,但常常想起她,想起她笑的时候,偷偷抹眼泪的时候,还有她睁着一双清明澄澈的眼,对他说“沉于,我想留在你身边”的时候。

他常常想念她。

他的昭然。

1

如果不是南山别墅的那一场火,昭然想,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她跑得急,大概是因为求生的本能。

昭然穿着一条黑色的吊带睡裙,赤着脚便跑了出来,一路上慌里慌张,磕磕绊绊,脚上多了许多伤痕。从前精心打理过的卷曲的长发此刻显得十分凌乱,她肩头的吊带也松松散散地落了下来。他看见昭然的时候,眉头下意识拧得很紧,然后才迈着步子走过来将西装披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来看他,额上有汗珠,有几缕发丝被黏住,脸颊、鼻头上还有黑乎乎的灰尘。

她真可怜,他想,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猫。他忍不住心软,要去扶她的手,可忍了又忍,最后那只手终于落在身侧。

是她活该。

春日的夜晚还不算十分温暖,她在冷风中发抖,终于说话:“宋沉于,你怎么来了?”

宋沉于嘴角扯出冷漠的笑,想让自己看上去冷淡一些,说:“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他这话说得好刺耳,像个怨妇。宋沉于转头就要走,却被人拉住,他回过头来,就见昭然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她蹙着眉毛,细声细气地开口,说:“宋沉于……”

宋沉于眉心突突地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宋沉于轮廓生得十分凌厉,眉眼浓重,冷眼看人的时候总叫人心慌,他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话,想要吓她:“松开!”

可他吓不住昭然,她将宋沉于拽得更紧了,又离他更近一点儿,说:“宋沉于,我无处可去了。”

她软下声音来求他:“沉于……”

她说得那样凄凉,仿佛真的无处可去。

宋沉于摁摁眉心,说:“你在我面前哭穷?”他忍无可忍道,“盛大明星!”

在今天以前,盛昭然还是个被力捧、一路扶摇直上、坐拥千万粉丝的资源咖,可今天之后,她就只是个没有商业价值的艺人了,与此同时,她还有天价违约金要赔偿。

昭然吸吸鼻子,说:“宋沉于,我失业了。”

宋沉于低下头来,仔细地看昭然的脸。她的唇很薄,老人说“薄唇人,薄情人”,宋沉于觉得说得十分在理,否则她怎么会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抛下他,扭头就跟别人在一起了?她还有一对细长的眉与眼,他见过昭然粉丝的吹捧她的话,他们管这个叫含情眼,宋沉于对上盛昭然的眼睛,又觉得他们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她眼含春水,仿佛帶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要不是这样,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来说明他怎么会又着了昭然的道,同意她到他家里住呢?

他想起许多年前,那时候盛家落魄,她从高高在上的盛大小姐一朝跌落云端。他偷偷去看她,她在他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天夜里可比今天冷多了,冷风飕飕地刮个不停,夹杂着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身上。他的四肢、脸颊、鼻子、耳朵,全部都冰凉冰凉的,只有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是炽热滚烫的。

那时候她也像现在一样,抬起一张巴掌大的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宋沉于,我没有家了。”

盛昭然长得美,出道的时候就因为一张动图上了热搜,而且热度居高不下。不过宋沉于比旁人都要更早发现她的美,她没什么城府,所有的心机谋算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若不是因为她的美迷了心窍,宋沉于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喜欢她什么。

许多年前的夜里,他垂下眸,摸摸她的头,说:“你还有我。”

一如今日,他低下头看着她,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拼命地跳动,他心中的枯木再次逢春,余烬又重燃大火,他仔细地看了看昭然的脸,然后认命地闭上了眼。

2

昭然在派出所做笔录,宋沉于由于公司临时有事,正在外面接电话,没多久就从外面进来,对着她话还没有说出来昭然就打断他,挥了挥手,说:“我知道了,等会叫陈叔来接我就好了。”

宋沉于默了默,没有再多说话,转身离开了。昭然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苍茫月色里。

一旁做笔录的是女警是她的影迷,她早年演过一个国民度很高又十分讨喜的古装角色,虽然她后来参演的大制作被骂“票房毒药”,但也不妨碍她因为这个角色成为许多人心里的“白月光”。

“南山别墅的火是怎么起的?”

昭然抚额,其实她并不知道别墅起火的原因,但是如果不是她想起宋沉于,想起他们在一起时的时光,也许她根本不可能从别墅里逃出来,也许此时她正倒在那座独栋别墅里,或昏迷不醒,或者已经魂飞湮灭了。

昭然做完笔录,来接她的陈叔也刚好到,她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口罩上了车,和陈叔闲聊,说:“没想到陈叔你的头发都白这么多了。”

陈叔笑了笑,说:“那是自然,盛小姐如今也都快三十啦,陈叔还能不老吗?”

陈叔这样说,昭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这样大了。她保养得好,又要上镜,岁月的风霜并不曾在她的脸上体现出来,只是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从她离开宋沉于,成为付连山的“女朋友”,竟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六年的时光了。

她回到宋家才发现,她的房间还被好好地保留着,连从前照顾过她的张妈也没有离开。

这里一切如故。

张妈给她熬了粥,替她收拾好房间,因她回来感到欣慰,所以含着笑,压低嗓音对她说:“盛小姐,先生心中一直牵挂着您呢,您的房间先生一直安排人按时打扫。”

昭然不知道说什么,捧着粥小口小口地喝。等张妈去歇息了,昭然才将碗收拾进洗碗槽,然后仔细看了周遭,几乎没什么变化,连家具的摆放,花瓶的陈设,都与六年前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昭然坐在正厅的沙发上等宋沉于回家,晨光熹微时他才回来。

她听见门口有细碎的声音响起,从梦中惊醒过来。好奇怪,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易地入睡过了。

宋沉于见她这副模样,拧了拧眉,朝她走过来,说:“怎么睡在这儿?”

她在等他。

昭然在恍惚中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两个一直是这样生活的,仿佛他们一直在一起,仿佛这六年里彼此之间的空白与隔阂都不存在。

她的脸颊有些泛红,宋沉于弯下腰,将手掌落在她额头上。他才松开的眉头又蹙紧,将她打横抱起来。张妈听见声响出来就看见这一幕,宋沉于低声吩咐道:“给谢医生打个电话。”昭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看见宋沉于硬朗有型的侧脸,又生出一种这六年里,她从没离开过他的错觉。

3

昭然在夜里受了冷风,又不小心在客厅里睡着,现下发起了低烧,平日里总见她张牙舞爪,现在生了病,一下子就蔫了下来。

她睡得并不安稳,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惊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宋沉于,要看见他才能心安。但宋沉于工作其实很忙,不可能只守在她的病床前。

不久,宋沉于就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她脑子已经烧得不太清楚了,听见他接电话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宋沉于,沉于,别走……”

她还在病中,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他稍微使点儿劲儿就可以挣脱开来,可他顿了顿,摁掉那个电话,反握住她的手,说:“我不走。”

他低沉的嗓音尽数传进她的耳朵,他又说了一遍:“昭然,我不走。”

她听了这句话才安心地睡过去,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身边也早就没有了宋沉于的影子。她强撑着站起来,才推开门,就见宋沉于端着一碗粥上来,看见她时又蹙起眉,说:“你怎么起来了?”

昭然喉咙发涩、发痛,说:“我想喝水。”

宋沉于让昭然躺回床上,把白粥递给她。他们太久不见,以至于坐在一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坐在一旁,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一碗粥。

昭然看他一眼,问:“你今天没去公司?”

宋沉于点点头,说:“不忙。”

她知道他在说假话,昭然在和宋沉于分开这么久的时间里,她每天的工作都排得很满,业内戏称她是“拼命三娘”,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的思念宋沉于,有时候实在忍不住想念的时候,她就会在网上搜索有关于他的新闻。

这些年来,有关于宋沉于的新闻报道,即便是网络胡诌的花边新闻,她都一字不落地看完,如今他的公司上市,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可昭然不拆穿他,反而索求更多,笑眯眯地开口,说:“既然这样,等我病好了,你带我出去玩儿,好吗?”

得寸進尺。

宋沉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没有说同不同意就转身离开了。

一连半个月,昭然都不见宋沉于的人影,张妈对此的回答是宋沉于工作太忙了。这个答案半真半假,他确实忙,却也不至于让她连人影都见不着吧?

昭然低头,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她和宋沉于回不去了。

从她离开宋沉于到付连山身边起,她就明白这个事实,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藏了一些渺茫的希望。

陈叔来接宋沉于去应酬,只见他脊背挺拔,穿着定制的西装,站在落地窗前。他坐拥财富和权力,可看起来竟然那样孤独。他年少时,宋家富足,也过过游手好闲的日子,后来宋家落魄,人人都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可他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又重新站了起来,他一步步走到今日,如今不过三十来岁,也算年轻有为,怎么也不该看起来如此落寞。

陈叔走上前去,低声道:“先生。”

他回过头来,沉默良久,忽然自嘲地笑笑,说:“陈叔,我太可笑了是不是?”

陈叔思忖着,并不敢接话,须臾又听他道:“这么些年,人生起起落落,我什么样的日子没过过,什么样的人心不曾看过?如今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小半生过去,却还在为这些情情爱爱而苦恼。”他低头,将烟头碾灭,说,“是不是很可笑?”

陈叔不敢接他的话,叹了口气,开解他道:“先生,您和昭然小姐分开的这些年,您过得并不开心,我和张妈也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昭然小姐回来了,您又何必再想太多?”

宋沉于没有说话,又重新点了一支烟,淡淡地烟草味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发散来,直到这支烟燃到尽头,他才说:“走吧。”

4

公司那边的事暂且可以搁置一下,宋沉于得了空闲,竟然还记得上次昭然央他带她出去玩儿的事情。

他抽了一整天时间陪她,昭然戴着口罩、墨镜和鸭舌帽,宋沉于在一旁看着她磨磨蹭蹭地收拾好自己才说话:“非得捂得这么严实?”

昭然点点头,有些得意,她摘下墨镜朝他眨了眨眼,说:“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红!”

她才说完,大概想起自己如今的境地,又有些失落,说:“算了,美女不提当年红。”

宋沉于这时才接她的话,道:“我知道的。”

昭然愣了愣,问:“什么?”

“知道你有多红。”

昭然当他在哄她开心,没有放在心上。

打开车门,她坐上宋沉于的副驾驶座,开开心心地说:“走吧。”

他“嗯”了一声,却开始无法控制地回想往事。

他们分开后,他见过她许多次,在机场。

她被一大群的人簇拥着,每次她有什么公开的行程,总会被围得水泄不通。他就是那些时候见到她的,看着她对着每一个人微笑,对每一个人说谢谢。他那时候很忙,并不能为了她停留太长的时间,他会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她一眼,有时候看得见,但大多时候看不见,然后就匆匆地与她擦肩而过。

他们之间的交集,只剩下这么多了。

暮色降临的时候,宋沉于驱车带她去江边,苏水河位于郊区,人烟稀少。他准备了一场非常盛大的烟火,烟火开始后,天边也被烟花照亮,几乎如同白昼。

宋沉于穿着黑西装,忽然递给昭然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

她问:“什么意思?”

他偏过头看着她,说:“盛昭然,你如今无处可去了,是不是?”

“是。”

天边的烟火渐渐落下来,映在他脸上的光也渐渐暗淡下来,他说:“你身负债务,靠你自己根本偿还不起,是不是?”

“是。”

从前宋家鼎盛,他是矜贵的公子,后来,这些年人生起伏,他什么没经历过?可此刻,他却徒然紧张起来,微微颤抖的手泄露出一些端倪。他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经意地说:“你嫁给我,我给你一个家,替你还债。”

昭然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最后终于笑出来,反问道:“天下还有这样好的事?”

宋沉于喉咙发痒,只“嗯”了一声。

昭然把头低下来,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宋沉于手心沁出一层汗,他怕她不同意,低下头去看她,却见她满脸泪水。

他的眉头拧起来,下意识地放柔声音,问:“你怎么了?”

昭然用手捂住眼睛,哽咽着开口:“你不要说这种话来哄我,假如我当真怎么办……”

他对她从来就没有办法真的狠下心来,他轻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然后俯身抱住她,说:“盛昭然,从前的事我不计较了,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

5

自那天起,宋沉于更忙了,昭然不知道他是真的忙还是不敢面对她。她咬了咬舌尖,疼痛感将她的思绪拉回来一点儿,可她又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后悔了?

昭然以为宋沉于后悔了,可他却忽然请媒体发布了他们的婚讯。一时之间流言喧嚣而起,有不少人猜测宋沉于就是一直为盛昭然撑腰的“大佬”,可网上又有人一番“扒皮”,说宋家没落后,宋沉于白手起家,如今虽然他身价千万,但也投资不起盛昭然以前那些资源。

昭然比别人更着急、更担心,她给他打电话,响铃许久他才接通,她有些着急地问:“宋沉于,你在做什么?你的公司还在筹备上市,别人知道你娶我这样一个女人做妻子,会受影响的,你这么长久以来的努力,不就是为了……”

昭然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宋沉于耳朵里,他却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问:“你在害怕什么?”

电话那头的昭然没有了声响,最后猛然挂了电话。

宋沉于和昭然的婚礼暂定在冬日,还有非常长的时间可以做准备。

昭然因为之前的事被挂在热搜上骂了好几轮,张妈担心她的心情,索性将家中网线都拔了。

昭然坐在院外的藤椅上,张妈以为她是因为网络上的言语攻击而伤怀,想要过去安抚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正在接电话。挂断电话后,她便是坐在那里长久地出神,假如无人管她,她能在那里发一下午呆。

宋沉于回来的时候正是黄昏,天边的云朵被日光灼烧成红色,由远及近,沸沸扬扬地烧了一路。张妈做好了饭要出来叫她,却被宋沉于拦住,道:“我去。”

他走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倚在藤椅上睡着了。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皱起,他靠近一些,低声唤她:“昭然。”

盛昭然从梦中醒来,他靠得太近,她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下,直到看清楚来人的脸,刚才那种紧张害怕的情绪才消散。

宋沉于柔声道:“张妈做好晚饭了。”

昭然刚睡醒,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晕,身子一晃,差点儿跌倒,还好宋沉于及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她没睡够,有些困乏,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他索性将她抱进去。她也没挣扎,乖乖地任由他抱着。

进门的时候,她咬了咬唇,问:“宋沉于,你真愿意娶我吗?”

宋沉于没有一丝停顿地接上她的话:“全世界都知道了。”

昭然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搂他的脖子,含含糊糊地说:“这些年我在付连山身边,知道他许多事,恐怕他不肯与我好聚好散。”

宋沉于的脚步没停下来,只轻轻“嗯”了一声。昭然不满他的回答,问:“这是什么意思?”

宋沉于终于停下步子,他用下巴蹭了蹭昭然的头顶,带着些安慰的意味在里面,说:“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说:“这些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昭然,只要有我,只要我还没死,就不用你来担心这些。”

6

这种话就不该说,小说和电视里,但凡有人说出这样类似的话,不出三天必然出事。

宋沉于说完这句话的第三天,昭然就接到一个来自医院的电话。她赶到的时候,宋沉于还没从手术室出来。陈叔在手术室外踱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看见昭然的时候仿佛忽然找到了主心骨。

陈叔脸上写满了愧疚,说:“盛小姐,都怪我今天有事,才叫先生亲自开车……”

昭然打断陈叔的话,问:“怎么回事?”陳叔伸出手抹了一把脸才说:“是刹车失灵,可我分明昨天晚上才检查过的。”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随后门打开了,宋沉于被推了出来,整个人还在昏迷之中,医生摘掉口罩,问:“谁是宋沉于的家属?”

刚才还撑得住,可现在一看见宋沉于,看见他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昭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站在原地,连上前一步的力气都没有,还是陈叔凑上前去听医生的嘱咐。

昭然不眠不休地守在宋沉于病床前,张妈心疼她,煨了鸽子汤送来,宽慰她道:“昭然小姐,先生还没醒,您可不能再病倒了。”

昭然什么样的规劝都听不进去,她摇摇头,说:“我要在这儿等着他醒过来。”

还没等宋沉于醒过来,网上又爆出昭然整容、轧戏等负面新闻,昭然没有心思再去管这些,可由于连日操劳,她还是累得病倒了。

宋沉于终于醒过来,昭然强打起精神去看望他,见他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昭然在心中萌生了退意,说:“算了吧。”

她伸出手摁摁眉心,脸上的倦色藏不住,说:“先是公司的融资出现问题,现在又是你自己出事。”她低下头去看他,眼底泛着红血丝,“沉于,要不算了吧……”

冷风从窗外呼啸而过,顺着缝隙吹进来,仿佛要直直地灌进人的心里。宋沉于强撑着坐起来。他脸色苍白,连完整地说完一句话都要耗费许多力气,他说:“我说过了,只要我没死,这些事就不需要你来担心。”

昭然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她刚入行的时候,因为公司小,给不了她什么太好的资源,经纪人总是带着她出去应酬,有一次,一位导演的手落在她腰间,恰巧宋沉于也在那附近谈合作,他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激怒的兽,莽撞又固执,他那一拳头下去,将昭然本就坎坷的星路变得更加艰难。

昭然从大马路边上把鼻青脸肿的他捡回去,用棉签小心地给他上药,他却忽然握住她的手,那时候他的眼底也像现在一样都是绝望,却又那样坚定。

他小声地说:“我应该叫你离开的,你离开我可能更好。可是昭然,我不愿意,我无法想象这世上还会有人站在你身边看起来比我和你更相配。”

“也无法想象这世上还会有谁比我更爱你。”

7

宋沉于公司的融资出了问题,他身体还没有好,就又要开始连轴转地工作。

昭然在冬天以前离开了宋沉于。

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孤身到来,又孤零零地离开。

她走的时候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因为付连山说过,她穿白色最好看。

六年前,昭然因为一张照片走红网络,签了娱乐公司,经纪人带她去参加饭局,她第一次见到付连山。他端着酒杯看着她,目光讳莫如深,过了很久才说一句:“盛小姐,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经纪人怂恿她去给他敬酒,她反抗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她脸上扯出僵硬又难看的笑,说:“付先生,您好。”

他端着酒杯和她碰了碰,用一种昭然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她,然后笑了笑。没过多久,她便得到了那个让她后来一炮而红的古装角色。

后来宋沉于公司的资金链断了,付连山遣了秘书到昭然面前,说:“盛小姐,付先生想请您一起用餐。”

再然后,宋沉于的公司起死回生。宋沉于抱着她,非常开心,昭然扯起嘴角,说:“沉于,你永远都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付连山对她出手大方,舍得花钱也肯给资源,她算是被付连山一手捧到如今的地位,只不过登高跌重,她如今想离开付连山,早知道会有这个下场。

昭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秋,距离她和宋沉于的婚礼,不到一个月。

六年前她去到付连山身边,明明是他请她吃饭,自己却迟到许久,她等待时心下惴惴,也是这样惶惶不安。

付连山正在抽烟,看见昭然的时候非常平淡,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根本激不起他情绪上的一丝波动,他吐出烟圈来,淡淡地道:“回来了?”

付连山这一年四十二岁,他向来自律,没有邋里邋遢的胡子和油腻的肚腩。

他并不是真心喜欢昭然,把她任意揉捏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他成就昭然,也利用昭然。他手下有些不干净的生意,斥巨资投资昭然的电影,靠这样的手段去洗钱。

他不会放昭然离开。

付连山将烟头摁灭,眼皮抬也没抬道:“昭然。”他叫她的名字,语气里带十分浓重的嘲弄,“人生很有意思是不是?”

昭然沉默着,没接他的话。

他伸出手来掐住昭然的下巴道:“我当初资助宋沉于,让他免于破产,如今这却成为他用来对抗我的资本。”

付连山“嗤”的一声笑出来,说:“当初你被姓黄的欺骗,梨花带雨地到我面前求我救你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有朝一日你竟会妄想离开我。”

昭然无力地倒退两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那时,宋沉于所有的心血都花费在公司上,眼底总是布满红血丝,眼下有十分浓重的乌青,父母逝世,创业失败,以及巨额的债务,这一切压力压在他身上,昭然不敢深想,他还能不能撑下去。

于是昭然接过了娱乐公司抛来的橄榄枝,经纪人说有一位姓黄的制片人十分赏识她,邀她共进晚餐。经纪人喜欢让她应酬,她那时刚去和付连山吃过饭,他将所有的想法都摆在明面上,实在是坦诚又令人厌恶。昭然咬住唇,脸颊红得滴血,扔下一句“没有兴趣”就急匆匆地逃离。

后面再见便是在黄姓制片人的鸿门宴上,她当时别无选择,伸出手拽住付连山的黑西装,他挑了挑眉,明知故问:“盛小姐?”

昭然垂下眸来,尽量让自己的模样再温婉柔和一些,说:“付先生,求您救我。”

她容貌艳丽,即便是在娱乐圈也算得上十分出挑,付连山仔细看了看她的模样,她害怕得连睫毛都在打战。他拉过她的手,回过头对着那位黄姓制片人说:“以后少和我们昭然开这些过火的玩笑,她胆小。”

后面的事不言而喻,她留在付连山身边,明明白白地做了别人的替身,整整六年。

8

网上又出现了一个据说是她多年的粉丝的人发的帖子,文章并不直接为她说好话,只是从专业方面分析她的演技,通过照片对比和时间轴线的分析力证整容、轧戏纯属谣言,并悉数她这些年做过的好事、參与过的公益活动,引来许多网友的关注和营销号的争相转发。

付连山还没想着毁了她。

昭然成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仿佛是个瑟缩在壳里的蜗牛。付连山走到她身边,用手拍拍她,说:“经纪人送了剧本来,去挑挑看,嗯?”

昭然没得选,点了点头,说:“好。”

在这样信息爆炸的时代,没有谁会一直关注昭然,她好也罢,不好也罢,很快都会被网络上的各种信息淹没,从而被网民忘得一干二净,至于谁和她曾经有过婚约这种小事更不会有人记住。昭然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记住也好,没记住也罢,她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昭然抬起头,透过玻璃窗看着远处的天空,太阳一直往西沉,就要落到地平线以下,很快最后一丝光亮也会消失不见。

付连山关门时顿了顿,回过头看她一眼,她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黑、长、直的头发,小巧、白皙的脸,大而圆的眼,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她还是他喜欢的模样。

昭然又开始做梦了。

她这几年睡眠不好,要依靠药物才能入睡,她浅眠、多梦,很难睡一个好觉。

她常常梦见南山别墅的那场大火,她那时觉得快要窒息了,她看见火舌缠上窗帘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宋沉于,她想再见他一面,再看看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已经那么久、那么久不曾见过他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快记不清他的面容了。

当她想尽一切办法从大火中跑了出来看见他的那一刻,以为是幻觉,没想到她真的又见到他了。

昭然觉得已经够了,可多看他一眼后,又想留在他身边,又想和他在一起,还想和他一起,活下去。

这几年,网上已经不见有人再骂盛昭然了,在她事业巅峰的那几年中,她是红与黑并存,毁誉参半。

可是她死了。对于故去的人,大家总是多加包容的。

那篇为她力证谣言的文章也重新被不断转发,她如今也是被称为“白月光”的存在了。

她成为一众人的“白月光”,悬在天上,藏在心中,再不会回来了。

尾声

宋沉于很少梦见昭然。

已经这么多年了,她从不肯入他的梦。他有时候会忽然害怕,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会忘记昭然的脸。

他以前看见网上评价她,说她有姣好的面容,令人艳羡的身材,还有无趣的灵魂,一举一动像是提线木偶,被人操控。

他有时候会在机场见到她,他不敢看她太久,只能匆匆地路过她身旁。他想要自己强大得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他想要保护她,想要拯救她,想要她回到他身边。

他许多年里只尽心尽力地做这一件事情,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救不了她。

他很少梦见昭然,但常常想起她,想起她笑的时候,偷偷抹眼泪的时候,还有她睁着一双清明澄澈的眼睛,对他说“沉于,我想留在你身边”的时候。

他常常想念她。

他的昭然。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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