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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雪

春醒112| 2022-10-10 14:36 阅读 19147 评论 0

(全文4857)
  正和四年,季夏,于扬州相识。
  边境的动乱并未影响此处的繁华,花灯聚集,运河的水清晰地照出这般盛景,清晰得宛若白昼。
  陈子衿跪在大片芦苇里,衣衫破旧,满面灰尘。
  画舫上有位姑娘倚着雕栏,红纱拂动,隐隐约约看到其清丽的面容,是红楼的婉清姑娘。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忽然目光瞟来,朝他莞尔一笑。
  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即是那些富家公子的眼神令他如芒刺背,但他却也笑了起来。
  婉清远远地朝他做了开口,通过夸张的嘴形细细辨认,不过五个字。
  “向郎君问安。”
  此时的场景陈子衿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婉清同他的境遇别无二致。非要说不过是两只沟底的老鼠,怀揣着各自的龌龊,在月光下妄图相拥。
  笑声从齿间溢出,陈子衿歪头,回了一句。
  问,姑娘安。
  清晨的露珠顺着杂草沾在宋远山的靴子上,他咬了一口肉馅的包子,思考着该盘问的事。
  红楼的清婉姑娘没了,发现尸体前已经连着失踪了有好几天。昨个打更的更夫在路上看到一口棺材。本来能在夜里混口饭吃的人就不大忌讳这些,权当做棺材行当的师傅丢在路上,又见用的木材好,起了歪心思。想着同自家兄弟抬回去,攒不下棺材本也不至于死后曝尸荒野。要他宋某来评价,也是心大。
  更夫同兄弟打开后才发现里面躺着一具女尸,妆容精致,衣帽完整。若不是胸口插着一支金钗,只当是睡着了。
  想到这出宋远山止不住想骂句脏话,要不是当时盘问更夫是多留了个心眼,金钗怕是早就被顺走了。
  打更的昨个连夜报了官,早上便有人来自首。事情连着发生,宋远山昨个被吵醒后就再也没睡,这官真是一个时辰也不想做了。
  想着便踏进了刑房,狱卒得了令,不一会儿便把人带了进来。
  眉目清隽,身量八尺。宋远山皱眉,有些熟悉,似乎是城北白家商户小儿子的奴役。
  “姓甚名甚?家住何方?年岁几何?”
  “姓陈,名子衿。庐阳人士,被发买至此,现在白府伺候。方及冠。”
  “为何杀害红楼的婉清姑娘?”
  陈子衿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为财。”
  一旁的小吏记得认真,宋远山听到这话顿住,抬眼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又问了一句:“之前可有见过婉清姑娘。”
  “见过,不熟悉。”
  宋远山点点头,又问道:“我们清点过婉清姑娘的物品,与旁人所说几乎一致,你拿走了什么?”他还未派人清点,只是觉得那只金钗与眼前的人所说的话对不上。
  陈子衿不再说话。
  “是否藏在你在白府的住处。”
  陈子衿突然激动想要起身,沉寂中却又静静地坐好。只是眼球因为一时激动而发红,手也紧紧地捏住。他几乎是哀求地看向宋远山:“求你,不要去打扰他。”
  宋远山只觉得眼皮直抽抽,一时间府衙里传过的风言风语在脑子里回放,他烦躁地捏了捏太阳穴。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陈子衿摇头,颓然地说:“判我吧,是我。”
  眼见问不出什么,宋远山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自有定夺。”随即转身,背后传来嘭的一声。
  桌上的记录被一把扫到地上,记录的小吏还是懵的。陈子衿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吼道:“枉你自称好官,杀人的恶者于你面前,你视而不见。”
  宋远山充耳不闻,好像,还应该去问一个人。
  城北白家的府邸门前种了两棵桃树,正是结果子的时候,绿的扎眼。夏蝉的叫声充斥在耳边,有些恼人。
  想必是消息已经传到,门前留了白小公子和一位奴仆接待他,其余皆闭门不出。
  “大人。”白小公子拱手垂头朝他行辑礼,身姿挺拔,像是会有一番作为的人。
  宋远山微微颔首当作回礼,便让其带他到陈子衿的住处。
  里面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床榻和一套桌椅。墙上还挂着一副画。宋远山看着那副画,朝手下招了招手,耳语一番,房内便只余他一人。
  那是一幅风景画,画着城南运河的景致。水中有一条小舟,上面立着一个身影。盘发,发髻间好像看见一轮明月,当是女子,却又着一身黑衣。
  宋远山拿起,摇了摇,画轴中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会有什么线索。话本子误人,他有些失望。
  此时蝉的叫声好像更大了。
  有人轻轻叩门,宋远山走上前将门拉开。
  “有何事?”
  逆光下白小公子有些局促地站着,半晌开口说道:“本不该向大人询问,只是致谦实在放心不下。烦请大人告诉我,我那奴仆究竟犯了什么事?”
  宋远山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陈子衿近来行为可有异常?”
  白小公子摇了摇头。
  不像假的,只能继续问道:“市井对白公子的传闻,不知本官能信多少?”
  眼前的人突然僵住,从门缝探入的阳光有些刺眼,宋远山不自觉地抬手遮了遮。
  “本官只是随便问问,不是要紧事,白公子不必紧张。”
  这句话没有起到任何的安慰作用,宋远山心中知晓。若是心中有鬼的人都能依靠言语自救,那还有什么能够问责他们。
  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红楼的姑娘到是带了些有用的消息。
  “这两日婉清把自己的财物打包打包全送给了楼里的姐妹,说是有人要帮她赎身。婉清一向清醒,整个楼里数她最不信男人。以往从没听她说过这话,今天听到消息,我再一琢磨,觉得该来告诉大人。”
  “知道是谁吗?”
  柳月姑娘想了想,最后摇头说道:“她嘴严,我们一向在她那套不出什么话来。”
  总好过什么消息都没有,宋远山记着这件事边让人送柳月回去。
  出去时柳月突然停住,嘴动了动,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吗?”
  柳月不自觉地朝四周看了看,才小心地说道:“大人不若问问妈妈,前几日月儿有看到妈妈在房里接待一位大人,一般的客人是进不了的。”
  这倒是让人有些在意。宋远山轻轻地叩着桌子,案子好像不难,就是线索有些少弄得有点乱。
  慢慢来吧。
  时候确实是晚了,宋远山本想着第二日再去查。结果隔天早上还没等腾出空来,就有个意想不到的人造访。
  来人是个熟面孔,不常见他穿便服。如今看来,倒不是那身官服将人架上那位置显得尸位素餐,到是本身就有着遮不住的蒙昧与轻浮。
  “知州。”宋远山拱手行礼。
  张重言摸了摸肥厚的耳垂,随意地接下了这礼。
  “虚礼就免了,本官来此有更重要的事。”
  说着便往府内走去,宋远山垂着头跟在后面。
  “杀害婉清的人找到了吗?”
  宋远山一时摸不清这问句的意图,只是斟酌着回答道:“尚有疑点,下官未敢妄下论断。”
  张重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远山,案子交给你,本官也放心。”说罢突然转了话题:“院子里的花都开的不错,得空也去我那看看。”
  正值夏末,院子里种的那些月季都挑着日子开的正艳。染着粉黄色开得层层叠叠,让人联想到黑发间上的牡丹,又想到运河夜里的盛况。
  临走之际张重言突然拍了拍宋远山的肩,几近耳语地说道:“婉清是上面点过的人,查不出也得有。”
  脑袋猛的一翁,他这是给自己揣了个烫手山芋啊。
  宋远山又去审了狱里的陈子衿。
  “有人要你死。”
  陈子衿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宋远山突然有些疲倦。
  “你自首时有许多话都说不通,本官只能问你最后一次,人是不是你杀的。如果不是,不要想着还能有人就你,上面有人要查,作为替罪羔羊你只有死路一条。”
  面前的人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要看出有没有撒谎的痕迹,最后却挫败地垂下头。
  “我没有骗你,你再好好想想。”
  气氛突然沉默。
  良久之后,陈子衿缓慢地摇了摇头。
  宋远山气急,甩下一句:“愚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狱牢的窗被堵的严严实实地不留一丝缝隙,黑暗里陈子衿在角落扣着墙壁的灰,用鲜血呐喊出的声音刺耳又悲哀。
  陈子衿不愿说,宋远山也不愿放弃。他与陈子衿是故交,若不是陈子衿家道中落,如今也当同他一样,谋份官职,书平生之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陈子衿不愿开口,那他便想办法。哪怕是距庐州远了些,多拖几日便是。
  想通后宋远山立刻遣人赶往庐州,寻陈子衿的父母。
  
  连续几日宋远山都没有新的消息,张重山到底是有些坐不住了。彼时宋远山正在与白致谦死磕,直觉告诉他这个人逃不了干系。
  “牢里的人是摆设吗?”
  “他不是真凶。”
  宋远山像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执拗地说道。
  “需要我帮你理清自首的含义吗?”
  眼前的人张牙舞爪的,有些可怕。
  “没有证据。”他只能苍白地说这么一句。
  简直天真的可笑,张重山无意与他多加争辩,只是给了他一个期限:“明日,我要一个确切的人。”
  明日也好,明日子衿的父母也许就到了,宋远山安慰着自己。
  没有用的,又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别无他法,只好去找陈子衿。
  “以往你总能为我解惑,这次呢?”
  角落里蹲着的陈子衿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他沉默着。
  “我去寻了伯父伯母,明日你就要死了。让他们看着你死也好,你不孤独。”
  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宋远山此时顾不得自己的言辞,他已经恨不得要骂死眼前的人。
  “寻不到的。”
  沙哑的声音从阴暗处传出,宋远山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陈子衿又哑巴了。
  有些操蛋,宋远山仰头,心想。
  “下面人传的你和那姓白的事是真的吗?”
  陈子衿冷笑出声。
  “我在白家门口的桃树下埋了点东西,等我死了你要不要去挖挖。”
  “金子吗?”
  陈子衿被这话哽住。
  “不是,爱挖不挖。”
  两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宋远山又问道:“真的没有办法救你吗?”
  “救救我的父母吧,我是要死的。”
  “替那姓白的顶罪干什么。”
  “你有证据?”
  “你不是吗?”
  “我要能说又何必自首。”
  两人继续沉默。
  “我还能帮你什么?”
  “没有什么了。”
  “回去吧,我们的对话就到这吧。”
  回去吧。
  宋远山有一个绝技,鲜少有人知道他仿人笔迹绝佳。
  那天夜里他起笔写了一张纸条,又烧掉一角。
  那天星子格外的闪,他就坐在院子里,数着星子。数到一百就记下一道杠,也许有数到重复的,他也不知道,但那天夜里他在一块大理石满满当当地划上了小小的杠。
  第二天由张重言监斩,他亲手将陈子衿送上刑台。
  那天刮了夏天的第一场风,打在脸上像是在抽他的耳光。
  过两日派到庐州的下属回来,带着陈家父母的邻居,证实有人自称白府的下人带走了他们。在得知陈家父母的确切消息后,又发现一张险些被烧毁的纸条,上面写着认杀害婉清之罪,还……之命。
  由字迹推断出白小公子与此案有关。
  据扬州百姓所说,知县宋远山依仗这些证据替陈子衿翻案。案件详情经口口相传得到一个完整版本,白家公子向来好嫖,婉清姑娘将要被赎身,顾及郎君意愿拒绝白公子,被狠心杀害。听闻那要替婉清姑娘赎身的郎君可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白家公子怕事情败露,便叫自己的奴仆替他担了,所幸恶人有恶报,只是可怜了两个苦命人。
尾声
  正和五年,隆冬
  宋远山前往庐州,顺便买了些碳去看望陈家父母。
  许是终于走出了悲痛,陈家父母终于提起了关于陈子衿的事。
  “若是知晓小暑那天是最后一面,我一定会好好抱抱子衿。”
  小暑那天正是发现婉清尸体的那晚。
  “伯母见过子衿?”
  庐州与扬州离得远,消息传不到,两人也不过是知道陈子衿没了。案件他们接触不到,所以看着宋远山苍白的脸有些惊慌。
  “小暑前几日子衿写信告诉我们白家资助他考取功名,说接我们享清福。过了两天果然有人来,远山,你怎么了?莫不是伯母说错了什么?”
  之后的话他已经听不见了,只能看到面前的嘴一张一合。
  他突然想起那晚在星幕下的煎熬,以及被划上上千笔划痕的大理石板,只觉得可笑。
  他回到扬州将白府门前的桃树下的东西挖了出来,是把钥匙和一封信,对应之前查到的白致谦的一处地产。
  推开朱红的门,里面各色道具不堪入目。
  打开信,或许不该被称为信,随记罢了。
  正和四年,季夏。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婉清姑娘,我知道她,白致谦的另一个折磨对象。她的身影看起来坚毅又美丽,神情淡漠,我想象不到她被白致谦折磨的求饶的模样。
  我又见到她了,她会诗词,善音律,当比我厉害。
  今天是我第一次送她花,是路边采的,她很欣喜。若是以前,我定要写上通篇华丽的辞藻来赞美她。可现在我只想送她花,哪怕是路边采的也好过我词不达意,说不出欢喜。
 
  她说,带我走吧。我想不出还有那句话比得上这句话能承载的感情,我们本就是冬日里衣衫褴褛的两个人相互慰藉,我们应该要远走高飞。
  
  今天白致谦没有找我,我去找婉清姑娘的时候,她已经下不来床了。
  不能等了,我今天就要带她走。
 
  走不了了,上面有人点名要婉清姑娘,知州已经通知给红楼妈妈了。若是一切还像以前一样就好了,我考上状元郎,婉清姑娘也许早已与我执手。
  宋远山看到这里突然哽咽,他同子衿本应一同金榜题名,入朝为官的。
  接下来字迹突然变了。
  上面的人也不会对我好的,子衿,他们不要我活,我也不想要白致谦活。
  宋远山突然顿住,不敢看陈子衿的回答。
  他拿出火折子迅速将纸点燃。
  跳跃的火星间看到两行字。
  好
  远山,抱歉。
  这些就不要记住了,故事应当只有一个结局。
  所幸恶人自有恶报,只是可怜了两个苦命人。
  该是这样的,宋远山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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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春醒112 来自: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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