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亲

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内，我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树下的摇椅上，院中的池塘伴着月光的点缀，聆听着各位昆虫大师的演奏，一切都显得是那般的安逸。

忽然，一人影急匆匆的冲进院内，推开房门，四处张望，神色焦灼，是那样的急迫。

“别找了姑娘，今天已经打烊了。”

“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陪我坐在这里看看满天的繁星吧。”

姑娘抬头看天，甚是疑惑地又瞅了我一眼。

“轩主，这天上除了一轮月亮，再无其他，何来繁星一说啊？”

我笑了笑，进屋做了一杯温热的姜茶递给姑娘。

“星月不离，有皎月，自然也会有繁星，皎月在天，繁星在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时间还早，不妨听我讲个故事吧。”

……

“阿林，一年时间你能拿出一百两银子，小媛就跟你回家。”

阿林站在门口，迟迟未敢说话，在那个众生皆苦的时代，别说是一百两银子了，五十两银子都足够一家五口生活许久的了，眼神低落的他紧紧地握住了那在山野之上采下的一朵小媛最爱的紫色小花，那般鲜艳，与现在的情景格格不入。

“叔叔，能让我见见小媛吗？一眼就行。”阿林有些小心翼翼的央求道，生怕惹到面前这位面露不屑之色的男人生气。

“算了吧，小媛今天身体不适，有些话等以后你凑够了钱再说吧。”

阿林没有吱声，他明明看见小媛此刻就站在屋门口看着他，却得到了这样的一份答案，这一瞬间，他大概是懂了些什么吧。

“一个穷小子也配娶我家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着阿林渐渐远去的身影，男人重重的摔上了门，啐了一口。

夜幕降临，阿林独自一人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满天的繁星，连月亮都有繁星作伴，而自己和她，虽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涯，他们之间仿佛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夜未眠，阿林做了出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决定。

上山。

阿林没有任何可以收拾的行李，身上那件已经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白色衣服，胸前绣着一朵紫色小花，这件衣服是小媛一针一线为他缝出来的，对他来说，它是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

无他。

……

“小子，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没有犯事却来投奔山门的人，说吧，为了什么。”

大堂之内，一人虎背熊腰，目露凶光，坐在正头的木椅之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年轻人。

“赚钱娶她。”阿林回答道。

“赚钱娶个女人？不要钱的女人在我这山寨之上有的是，就冲你今天这份勇气，看上哪个你直接带走就行，算我赏你的。”大当家的说道。

“我只要她。”

“明媒正娶。”

阿林的目光是那么的坚定，饶是以大当家的见识都不禁微微一愣感到好奇，他见过的如阿林这般年纪的年轻人数不胜数，不是纨绔子弟，就是无能之辈，而阿林这样的，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这样，阿林成为了山寨的一员，山上的生活好生自在，可是阿林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上山的原因，那一百两银子，成了阿林这一年不停奋斗的梦想。

还有那被阿林种在房间的紫色小花。

十一个月恍然而过，这一天，阿林正摆弄着那朵紫色的小花，大当家忽然推门而入，扔给了阿林一个钱袋。

“小子，这是一百两，赶紧的下山把你的婆娘娶了，记得带回来给兄弟们见见，大家伙一起为你们举办婚礼，乐呵乐呵。”

阿林接住钱袋，脸上布满喜悦之色，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对着大当家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甚至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扔下水壶就朝着山下冲去。

“这小子，总算是熬出头了。”大当家见状，忍不住笑道。

只是这一刻，原本鲜艳的紫色小花却没有预兆的突然枯萎，花瓣凋落，只剩下一根花茎在苦苦的支撑。

……

“阿林，我们已经有足足340天没有见面了，这一年，你过得还好吗？”

“阿林，我要嫁人了，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的父亲就把我许配给地主家当小老婆，我们这辈子大抵是没有机会在一起了吧。”

“阿林，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此刻的小媛一身喜庆的红装，脸上却不见喜庆的笑容，自从阿林走后，小媛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表情，喜怒哀乐，似乎从她的内心深处被抹掉了一样。

“夫人，该上轿了，老爷还在家等着呢。”媒婆催道。

锣鼓声响起，小媛静静地坐在轿子里，似乎外面的快乐与自身毫不相干。

她没有哭，她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阿林独自走着，身边的喜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关系，现在的他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年时间，也不知道心爱的女孩过得究竟如何。

他想她，真的好想。

轿子与阿林擦肩而过，这一过，便是永恒。

阿林站在小媛家门口，看着门口上贴着的大大“囍”字，他愣住了，手中的钱袋“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脑海之中忽然闪过刚刚擦肩而过的花轿，那里面坐着的，是自己朝思夜想的女孩，是自己拼死拼活也要娶回家的姑娘。

阿林顾不上掉在地上的钱袋，朝着花轿走的地方冲了过去。

花轿停在地主家门口，媒婆呼喊着小媛的名字，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便忍不住拨开轿帘朝里面看去，只见小媛的心口之上插着一把剪刀，而小媛自己已经没了呼吸。

媒婆吓得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忍不住尖叫起来。

“死人啦！快来人啊！死人啦！”

地主慌忙的从家中跑了出来，拨开帘子朝里面看去，却看到一道身影抱着小媛的尸体，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没人看到阿林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

“我保证，你会死，而且你会死的很惨。”

阿林双眸猩红，与花轿内的红色似乎融为了一体，语气是那般的冰冷，阿林抱着小媛的尸体从轿子当中走了出来，双眸恶狠狠地盯着地主，任谁也不敢相信，面前的男人会是一年前那个卑微到极致的阿林。

“该死，临了还碰上你这么个晦气的东西，我就不信你还能翻了天。”地主骂道。

“他不行，那，再加上我们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大当家的带着山寨上百人马冲了过来。

“小子，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你去安葬弟妹吧，剩下的交给我们了。”

“今天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为我弟妹陪葬！”

大当家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阿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甚是惋惜的把那朵凋零的紫色小花轻轻地放在小媛的身上。

“弟兄们！为弟妹报仇！杀！”大当家愤怒的嘶吼道。

阿林抱着小媛的尸体朝着山上走去，身后的厮杀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双眸之中猩红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滴浑浊却夹杂着丝丝鲜血的眼泪。

从那以后，阿林就像是从没出现在这个世界过一样，彻底的消失在众人的生活中，只是每年清明之时，总会看见一位穿着胸口绣着一朵紫色小花的白衣男人将一朵紫色小花插在小媛的坟前。

……

姑娘沉默了许久，杯中姜茶渐凉，双眸却逐渐变得清澈。

微风吹过，一朵鲜艳的紫色小花静静地落在她的杯中。

这一刻，我相信，她一定能够看见满天的繁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