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一代第五十九章

赵嬷嬷欲腾出自己的房间给道人歇息。道人坚辞道：“为夫人治病事大，施主不必拘泥于世俗之礼。子时我要上天庭面见祖师，今晚在客厅的沙发上稍息即可。”

碎银般的月光洒满农家小院。赵嬷嬷和巧娃辞了道人先行歇下。躺在床上的巧娃辗转反复，一如既往的久久不能入眠。 与以往的失眠大有不同，巧娃感觉骨子里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热，如炽热的岩浆冲破地幔，寻着骨髓向外奔涌，烧燎得巧娃坐立不安。巧娃又感觉那一墙之隔的客厅里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穿透了厚厚的墙壁，铺天盖地扑面而来。

巧娃掀了被子，半裸肌肤，但巧娃还是热，还是热，热得巧娃心烦意乱。 巧娃起身开了窗。月色愈浓，已如凝霜，夺窗而入。 巧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内心里也似乎略有了片刻的宁静。

巧娃复躺在床上，骨蒸般的潮热又汹涌而至，且越发强烈了。 子时已近。道人沐浴更衣，换上了一件全新的杏黄色道袍，峨冠博带，大有一代宗师的味道。 道人轻摇三清铃，缓步移至小院中间，仰面观天，依北斗七星之位，在小院中间面朝大门悬挂起一个须发皆白的仙气飘飘的老者的画像，又在画像前摆开祭坛、焚香点蜡。

一种怪好闻的檀香的味道飘进巧娃房间。巧娃嘬嘬鼻子，又嘬嘬鼻子。 巧娃想起身偷偷瞄一眼道人做法，但巧娃又听说那是对神仙的大不敬。于是乎，巧娃不敢再有一丝偷看道人做法的念头。 巧娃屏神凝气，侧耳倾听窗外。一时之间，巧娃的大脑竟出奇的冷清。

巧娃想着李老板，想着操盘手，想着龙三，想着小英和自己目前的处境，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道人双手捧着将三清铃祭在祭坛上，再行三拜九叩之礼，请出一柄桃木剑。 那桃木剑通体乌红，长约三尺，宽约五寸，剑身狭长，剑柄一侧镌刻着烟波浩渺的日月星辰，一侧镌刻着阴阳相生，无限循环的太极图案。乍一看，桃木剑锋芒毕露，霸气十足，厚重如东海千年寒铁。

道人右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手脚并用，做出劈、刺、斩、挑等连环动作，绕祭坛左三匝右三匝。 复行至画像正前方，道人突然高叫一声：“弟子来也。”便扔了手中桃木剑，仰躺在地，两眼吊斜，四肢抽搐，好似羊癫疯大发作一般。

道人躺在地上挛缩着吐了三口白沫，两口浓痰，一口鲜血，便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了。 月色已近暗淡，天地混沌。烛光下的祭坛隐隐绰绰，诡异中又好似蕴含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睡梦中的巧娃生出一对翅膀，飞旋在一片沼泽之上。那沼泽似乎面积不大，巧娃可以清晰地看到沼泽四周绿意盎然的玉米地。那沼泽又似乎面积无限大，巧娃飞呀飞，沼泽四周的玉米地似乎永远距离巧娃一箭地之外。 阳光很强烈，似有千万条的金线由天空直射而来。蓝瓦瓦的沼泽里满是黑水泥浆，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巧娃飞累了，想停下来歇一歇，但无边无际的沼泽里除了黑水泥浆还是黑水泥浆，巧娃找不到落脚的地。 猛然间，巧娃发现不远处的沼泽里横躺着一棵枯死的树。几只灰褐色的鸟雀雀跃不已，在树枝间跳来跳去，争相啄食着树洞里的虫子。

像口渴之人发现一汪清泉，巧娃毫不犹豫地落在了树干上。 树枝间的鸟雀受了惊吓，一哄而散。有一只头顶上长着一溜白毛的雀却与众不同。那只雀不仅没有飞走，还绕着巧娃飞了三匝，对着巧娃频频点头微笑。

巧娃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只友好的雀所吸引，完全没有留意脚下的枯树正缓慢地向沼泽内下沉。当巧娃有所觉察时，乌黑的泥浆已没至脚踝。 巧娃扇动翅膀，可乌黑的泥浆像强力胶水一样紧紧地粘着巧娃双脚。巧娃飞不起来，身体也越陷越深。少顷，乌黑的泥浆已完全没至巧娃双膝。

巧娃内心紧缩着，不敢再动。巨大的恐惧感濒死感由弱渐强地覆盖了巧娃全身。 一阵清脆的鹤啼声响过。一位衣袂翩翩面目如画的少年郎骑着一只漂亮的丹顶鹤由远及近飞了过来。

那少年郎飞至巧娃面前，对着巧娃招招手说：“我乃三界外的帝君，我的后宫正缺一嫔妃，你可否愿意和我一起回家？”

巧娃见那少年郎玉树临风，不免心摇神溢，自己又陷入这沼泽不能自拔，如果不能脱困，不屑半日……？巧娃不敢再想，便爽快地答应了。

那少年郎手指轻点，泥泞不堪的沼泽瞬间变成了美丽的大草原。一群群的山羊浮云般悠闲地啃着青草。巧娃脚下的枯树也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凤凰，载着巧娃一飞冲天。

天色微明，还沉浸在梦境里的巧娃被窗外一阵阵的吐纳声吵醒。巧娃披衣下床行至屋外，见是道人晨练。

薄雾丝滑，宛若轻纱，晨光里的道人飘然若仙。联想到昨晚的奇怪的梦，巧娃不觉多看了几眼道人：“难道这道人就是老天安排的来解救我的神仙吗。”巧娃的内心初恋般的少女轻跳了起来。

道人好似并未发觉一旁的巧娃，依然旁若无人的晨练。道人招招有眼拳拳生风。一套行云流水的道家拳打下来，道人方才收定身形，气沉丹田道：“贫道打扰夫人了，还请夫人赎罪。”

“难得有幸欣赏道长好拳法。”巧娃一边鼓掌一边问，“道长昨夜见到祖师爷了没有？祖师爷咋说的？”

道人说：“祖师爷说夫人的病根太深，一般的方法恐难凑效，需用非常之法从根截断夫人病势。”

巧娃急切地打断道人的话：“什么非常之法？还请道长明示。”

“贫道怕说出来惹夫人生气。”

“这死不死活不活的病，我受够了。道长只管直说，只要能治好我的病。” 道人回头看看赵嬷嬷的房间。赵嬷嬷房间门窗紧闭。

道人这才低声道：“夫人阴气太重，阳气太弱，无力推动气血运行，这才导致失眠腹胀。祖师爷特意交待我，只有把我至阳的真气注入夫人体内，才能疏通夫人全身的气血。”

“道长说的是双修吗” 道人摇摇头说：“夫人误解了。双修是男女双方共同提高修为。我这是替夫人治病，要耗费我的真气。夫人不知道，输一次真气最少要耗费我十年修为。祖师爷指示，夫人病情深重，最少要给夫人输三次真气才能驱除夫人病根。说得直白一点，治好夫人的病最少要耗费我三十年修为。”

道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如果不是我已经答应替夫人治病，我才不愿意牺牲我三十年的修为。”

巧娃对着道人深鞠一躬：“多谢道长成全。等我病好以后，我一定央求龙爷重重感谢道长。” 吃了早饭，赵嬷嬷上街买菜去了。这晨光中的农家小院只剩下一对孤男寡女。

道人对巧娃说：“早上是一天之中阳中之精最盛的时候，此时输阳，以阳助阳，事半功倍。” 巧娃从里插了农家小院大门，虔诚地迎着道人进了卧室。

道人不再焚香点蜡，不再甩拂尘，不再揺三清铃，也不再耍桃木剑，总之一句话，道人不再行任何的道家仪式。 道人直截了当脱了衣衫，赤裸着抱着巧娃卧在床上，迅疾地和巧娃合二为一了。一阵直冲云霄的快感后，巧娃双臂搂着道人，香汗岑岑，温存可人。

道人问：“贫道的阳气好不好？受用不受用？”

“好，很好，很受用。我感觉我全身的气血都通畅多了。”已近一年没有碰触过男人的巧娃忘我地说，“从今往后，我天天都想让你给我输阳气。”

赵嬷嬷买菜回来已是上午十点左右。巧娃房门紧闭。小院里只有道人绕着祭坛，口中念念有词。

看着这神秘的道人，赵嬷嬷不敢搭话，径直走到巧娃门口，推门不动。赵嬷嬷微弯下腰，耳朵靠着门边，边轻轻敲门边轻声喊了几声“夫人”。

少卿，屋内传出踢踏脚步之声。巧娃从里开了门道：“道长的药还真管用。早上我只吃了一次就感觉轻松多了。”

道人又行了一套神秘的法事，从祭坛的香炉碗里取出极少的香灰，当着赵嬷嬷的面递给巧娃说：“祖师爷开恩，又赐了两天圣药。” 一连半月，只要赵嬷嬷出门办事，道人必与巧娃行输阳气之事。不知不觉间，巧娃又容光焕发，睡眠香甜了。

 忽一日，赵嬷嬷出门时尚笑容可掬，回来后却铁青着脸，将道人的行李物件通通扔到大门外，骂道：“你这不务正业坑蒙拐骗的假道人，现在你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在这儿玷污了我的眼睛。”

巧娃不明其因，出言相劝。赵嬷嬷转而骂巧娃道：“你和道人的事我早有觉察，本想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不成想你执迷不悟，仍和道人苟且不断。你这不守妇道的淫妇，亏龙爷对你一片仁义。你还有脸在这指手画脚？”

道人住进农家小院后，整日里不是做法给巧娃求取神药就是卧在客厅的沙发里睡大觉，这引起了赵嬷嬷的警觉。以龙爷的实力，调查道人的真面目易如反掌。

 这道人名叫卢有饭，原是河南卢氏县的一个穷苦农民，生就一副好嘴皮子，奈何老家太穷，这才假扮道人，四方游猎，骗吃骗喝。 卢有饭本想骗色巧娃后即刻抽身，但巧娃先是一句“等我病好以后，我一定央求龙爷重重感谢道长。”

接着又是一句“从今往后，我天天都想让你给我输阳气。”彻底打消了卢有饭即刻抽身的想法：“在这不愁吃不愁喝的温柔乡里快活，岂不比我四方游猎强百倍？”

卢有饭捡拾起地上的行李，怼了赵嬷嬷一番话，便拉着巧娃的手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