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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

浮生物语| 2021-11-7 15:13 阅读 12544 评论 0


匕首清亮如水,插入血肉之时,我甚至觉得凉凉的。

嘴角挑起,勾勒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我无声吁出一口气来,终于……结束了。

一、彼年豆蔻

我是沈家独女,安远侯沈赞的掌上明珠。

娘亲总说,女孩子就该有些温婉可人的样子,我知道,她是嫌我太过刁蛮任性了。

沈家独女未央的大小姐脾气,怕是整个澜渊城都知道吧?

我不以为意地笑,日后仍是循着原来的性子,全然不肯改半分,娘亲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时,父亲会笑着为我解围。

他声音朗然,一脸轻笑:“我沈赞的女儿,乃是侯府千金,自然要比寻常女儿家娇贵一些。”

我纤指拈着鲜艳欲滴的樱桃,对着父亲笑,我的爹爹,可是险些要把我给宠上天去了。

一如,他说过的话。他说,我是他沈赞的宝贝女儿,姿容绝佳,出身豪门,待我及笄之年,必要聘给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三月草长,花暖莺飞,河堤畔的柳树渐渐抽出嫩芽,我雀跃地跑出闺房,在后院的秋千荡到最高点时,尖叫着欣赏府邸外惊鸿一瞥的美丽春景。

秋千架下,小丫鬟吓白了一张脸,不住地求我快些下地。催得紧了,我不耐起来,一挥手,怒斥的话不及说出口,身子已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往地面跌落下去。

我阖了阖眼,心中恍惚,脑海中竟然掠过不合时宜的一句,这张被世人交口称赞的倾城容颜,怕是要毁了吧?

想到这里,我竟然寻回了知觉,双手举起,仓促地掩了自己的脸。

——不曾想,竟然没有从高空坠地的钝痛之感。

从指缝间往外看,我一愣,入眼,竟是一张放大了的俊颜。

耳畔是父亲不住的道谢与庆幸声:“小女无状,多谢皇……多谢公子施以援手……”

父亲言语凌乱,显然是心情惊惧至极。我抬起眼来,朝父亲安慰地笑了笑,开口,语音绵软:“爹爹,未央无事。”

不想,却招来父亲一句怒斥。

“胡闹!你看你,整日里哪有一个女孩子家的模样!”顿了顿,又是一句,“还不快谢过皇……谢过岚公子!”

一十三年来,我是安远侯府千人捧万人宠的大小姐,何时听过父亲如此狠厉的话?我心有不忿,又不能当众顶回父亲去,不免迁怒于父亲身侧那人。

我斜睨过去,那人一身月白衣衫,衣摆上勾了一朵灼灼绽放的桃花,面如冠玉,秀丽得竟有几分像女子。我心底轻嗤,又是一个纨绔子弟。

不情愿地嘟起了嘴,呢喃出一句:“多谢。”连公子二字都省却了,言语间更是毫无诚意。

我态度之所以会如此冷淡,不只因为父亲方才对我怒斥的缘故,更因为,他那双茶色的眸子。明明是清澈至极的一双眸瞳,却又似乎含着许多东西,深深浅浅,看得我极不舒服。

父亲动了动嘴,该是又要怪我不懂礼数了,那人手中描金玉骨的折扇哗地一下展开,轻“哦”一声,尾音徐徐挑高。他的目光细细密密地锁住我的脸,眉宇间尽是笑意,秀逸的唇角勾了一勾,轻笑道:“沈赞,你这个女儿,倒有几分趣味。”

我瞠目,险些没惊呼出声,他、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竟敢直呼我父亲的名字?!

我气得娇躯直颤,伸出手指指着他,正待与他理论。不想父亲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生怕我说错什么似的,急急抢道:“小女素来娇宠惯了,不知礼数,还望皇……还望公子莫怪。”

我又是柳眉倒竖,分明是这个年轻男子不讲礼数,怎么怪罪到我头上来了?

我正待挣开父亲的束缚,却见那人倏然合了折扇。他眉如远山,直直看着那架秋千,却是对着父亲开了口:“沈大人,不知你的千金,今年芳龄几何?”

我万没料到他会骤然问了这么一句,堪堪一怔,便听父亲强压惊喜之意的一句:“十三!小女未央,刚过及笄之年。”

“哦?”他转回目光,似有若无地在我身上扫了一下,面容含笑,风雅俊逸:“可曾参加今年的选秀?”

“参加了,参加了。”父亲忙不迭地回答,那副神色映在我的瞳孔上面,说不出的陌生与奇异。

我怔怔地看着,一来,不懂父亲为何随口扯这么一个谎;二来,不懂父亲缘何对这么一个年轻倨傲的男子,如此……如此卑躬屈膝。

听闻父亲的回答,那个秀逸男子清好的眉挑了一挑,嘴角似乎含了几分笑意。父亲神色大喜,全然不管完全怔愣在一旁的我,怎样瞪大了一双杏目。

那人走后,父亲来到了我的房中,我静静坐着,等着父亲对我解释方才说我参加了选秀是怎么一回事。

皇朝惯例,无论是寻常人家抑或是富贵豪门,过了及笄之年,都要参加为皇帝甄选妃子的选秀盛举。我自在惯了,很是抵触被人当作货物般挑来选去,任性地对着父亲一番胡闹,就差没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用齐了,只一口咬定我死都不要参加选秀。父亲无法,最终被我磨得没了性子,只得答应了下来。

父亲是安远侯,只要他肯去打点,说我身有残缺或者怎样,这场选秀,我是可以逃得过去的。

见我宁死不要参选,父亲遗憾地看着我的眼:“未央,以你的姿色,被选入后宫绝不成问题,难道你就不想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漫不经心地甩甩手,笑得天真烂漫:“爹爹,未央是安远侯的女儿,我得到的荣宠,已经够了。”

话落,转头,无意中瞥了一眼菱镜,脸上的笑就变得愈发明媚了。我伸出手扯住父亲的衣袖,只管撒娇:“爹爹,澜渊第一美女的名声,还不够风光么?那后宫妃子的地位,未央不贪。”

那日父亲一脸惋惜地看着我,我再接再厉,使出了各种撒娇的招数,最终他只得答应我了。

可是,今天我却分明听到,他对那个什么岚公子说,我也参加那无聊透顶的选秀了。

我眨也不眨地盯着父亲的脸,等着他给我一个解释。不想他甫一开口,竟是这么一句。

“未央,今日来我们府中的那位公子,他便是……当今的圣上。”

我一惊,手中的桃木梳险些抓不住了。过了片刻,我缓缓恢复了常色,单手抚额,恨恨骂着自己蠢笨。我这脑子——岚公子岚公子,岚,可不就是南岚的国姓?

我定了定心神,挑了挑眉,强压住心底的犹疑,看向父亲:“所以?”

父亲沉声为我解惑:“今日一见,可以看出圣上很欣赏你,又见你身子并无残缺。为父若是不说你参加了选秀,那可就算是欺君之罪了!”

我怔了几秒,忽地悟了过来。父亲的意思是说……他只是随口诌了一句,以免皇帝当场生疑?

我霎时大喜,以父亲的话看来,他只是如此说说罢了——身为一国之君,皇帝政事何等繁忙,转过头去必然就会忘了我这么个人。所以说,那场选秀,我依旧是不必参加的了。

我笑逐颜开,伸出手去挽住父亲的胳膊,柔声撒娇:“父亲最好了,父亲最疼未央了。您且等着,未央即便不入宫,也能为您寻个绝佳的女婿!”

父亲静了几秒,抬起手来轻揉我额发,他低低喟叹一声,那声叹息,千回百转。我只顾欣喜,不曾细听,故而没有听出,它竟含着我听不懂的深意。

二、一见倾心

日子过得不温不火,我仍是那个娇怯任性的侯府千金,选秀盛举也已然隆重地落了幕。

闲着无趣,我扶着丫鬟的手,款步盈盈迈上了自家阁楼,放眼望去,几乎整个澜渊城的美景,都一目了然。见那街衢之上人头攒攒,我无趣地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兴味索然地想道,这朱雀街上,还能有什么新奇事儿不成?

转眼间,我手上动作就是一顿——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也是,第一眼。

只是远远看着,却仍旧看得出,他虽威风凛凛地端坐在泼墨名驹背上,却依然不曾掩却那股风雅清秀的气质。我再抬眼,身子立时便是一震——他、他当真是男子么?既是男子,怎、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比我这个名冠京都的女子还要好看!

我眸瞳僵直,直勾勾地锁住他的容颜,那是怎样的一张脸,秀美的唇,高挺的鼻,如黛的眉,还有那一泓秋水般明澈的双眸。

明明隔得远远的,我竟看得如此清晰,他那双眸子,是勾魂摄魄的淡蓝色!

我直直看着他那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心中却渐渐地清明了起来。这个绝色倾城的男子,就是南岚如今声名鹊起的朝堂新贵——玉面将军,萧紫宸。

我正怔忡,却见名驹背上的他,不知为何徐徐勾了勾唇角,只是这样一个唇角轻扬的动作,竟生生盈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绝美笑容来。

我心中无端一颤,登时羞红了脸。

天知道,他那抹无心的浅笑,却是一个致命的蛊,下在了我的眼里,和心底。

澄碧色的华服广袖下,我暗暗收紧了纤细的手指,银牙轻咬。萧紫宸,萧紫宸,我要你来做我那绝世无双的,好夫君。

从那日起,我开始处处打听关于玉面将军的消息,我沈未央本就不是什么矫揉造作的女子,喜欢便是喜欢,无须遮遮掩掩。

萧紫宸,年十七,作战中屡屡立功,后平步青云,直至今日的将军位置。因其姿容端丽冠绝,甚至比女子还要美貌,世人尽称——玉面将军。

父亲听闻我在做什么,把我叫到书房,一脸讶色地看着我:“未央,你打听萧紫宸做什么?”

我垂下眼帘,却答得落落大方:“未央喜欢他。”

父亲勃然变色,我心中清明,都说萧紫宸在朝中与父亲政见不合,如此看来,确有其事。不等父亲开口,我脱口抢先说道:“父亲,依您看来,究竟是政见重要,还是女儿的幸福重要?”

父亲面色一窒,张口结舌,我轻咬咬唇,丢下一句:“反正,女儿非他不嫁。”话落,不去看往日温文沉稳的父亲究竟是何神色,拂袖而去。

许是脚步太疾,所以,我没有听到父亲语气沧桑的那一句:“未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给你幸福?”

只是,就算听到了,我怕也不会听的。

三月天,放风筝。

我手中牵着风筝的丝线,脚步凌乱地在草地上跑着。飞扬的裙裾缭绕,缠住了我的脚,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往地上跌去。

“姑娘,小心些。”

胳膊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扶住,我的身子没有跌落在地,回身一看,居然是他!

我心中一喜,嘴上更是脱口而出:“萧紫宸!”

他勾唇淡淡一笑,秀美清好的眉宇间有点点疑惑之意:“姑娘认识我?”那双浅蓝色的澄澈眸瞳中,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我的样子。

我迟疑了一下,不管不顾地说出了口:“何止认识?我很是喜欢你!”

他如玉的容颜微微一怔,一声轻笑却从他身后淡淡逸出,那日去我们府上的那位茶色眼眸的男子从他身后踱了出来,折扇轻摇,正是皇上。

我万没料到萧紫宸背后竟还有人,表白之语被旁人听了去,不禁微现赧然之色。谁想他竟摇了摇折扇,调笑了一句,“哟,朕的大将军,可是处处桃花绽放呢。”

不知怎的,他这一句“处处桃花绽放”让我心中一梗。我面色一冷,直直看向身侧面容姣好的男子,一字一顿,目光灼灼,“萧紫宸,我沈未央,非你不嫁。”

他怔住,我展颜一笑,擦肩而去。

错步之时,眼角瞥到,那个茶色眼眸的男子,折扇合拢,目光细细密密地凝在我身,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三、出阁

九日后,父亲对我说,萧紫宸来府中提亲了。

我正在梳妆,手中的牛角梳应声而落,转瞬,才怔怔回过神来。我蝴蝶般轻盈跃起,飞扑过去拥住了父亲。

“爹爹最好了。”我说。心中清明,必然是我那日那一句“是政见重要还是女儿幸福重要”触动了父亲,他既然不瞒我萧紫宸提亲之事,便是应允了这门婚事。

父亲静默一会儿,声音略带哽咽之意:“未央幸福就好。”

我把头埋在父亲的胸膛上,素手扯着他的衣襟,心中唏嘘不已,却又着实欢喜,不由得又哭又笑起来。

外面鼓乐喧天,我伸手,想要掀起盖头看一眼。喜娘见状,忙阻道:“不可不可,大小姐,盖头可是要姑爷掀的!”

我嘟嘴,怏怏坐着,一个男人伸过手来,牵起我手,掌心温润,有淡淡兰花香扑鼻。

我笑,是他。

对着父亲与娘亲施礼,之后过火盆,一系列繁缛的礼仪结束后,我弯腰进轿子。盖头锦缎角儿飞扬而起,我仓促地看过去,他眉目如画地站在半步外,一身鲜艳红衣。

我笑得满足,幸福来得太快,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真的就要,成为萧紫宸的妻。

心满意足地垂了眼帘,弯腰进了轿子,轿夫齐齐唱喏,轿子稳稳地被抬起,其时,喜乐四起。

到了。

有人掀开轿子锦帘来扶我,我从盖头底下看过去,那是一双玫红色的绣花鞋,我心中一黯,不是他。

喜娘谄笑着说了一堆的吉祥话儿,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底在想他去哪儿了,就这么魂不守舍地被扶着进了一个房间里。

喜娘说姑爷马上就来,我这才心中一安,她退出房间去,剩我一个人坐着。

片刻后,有人推门进来,我倾耳凝听,那人脚步轻又稳,身上也有淡淡的清香。我却缓缓皱起眉来,不是他。

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我心中无端一阵颤栗,脑海中蓦地掠过了什么,抬起手一把扯下盖头来,立时怔在当地。

身前那人一袭明黄色锦袍,笑靥浅浅,眸子中神采奕奕,赫然是茶色。

皇上。

我指尖轻颤,双唇翕动不已,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局。

一个,父亲、娘亲、皇上,还有萧紫宸共同布下的局。

所有的人作出一副我要嫁入将军府的样子,把我迎到了,我这一生最不愿意到的地方。皇宫。

以后,我沈未央,就要和一堆心机深沉的女人们,共事一夫。

我眯起了眼,眸子清明,心中却越来越冷。

骗我……所有人联起手来,骗我。

这些人中,有我至亲至爱的父亲娘亲,亦有,我一见倾心此生非他不嫁的,萧紫宸。

我面色平静,心中却恍若骤然经历了寒冬,冷得瘆人。

我疯了似的往外跑,茶色眼眸男子拦也不拦,我劈手扯开房门,门外兵士林立,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实实刺了我的眼。

我的身子沿着门框无力地瘫软下去,身后有脚步声起,明黄锦袍的男子走近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茶色眸子中有得色,亦有鄙夷。

“朕的,爱妃。”他勾一勾唇,嘲笑着,唤我。

这一声里,竟隐隐还有些咬牙切齿。

我愤愤瞪回去,银牙紧咬,你处心积虑地把我弄到这里来,居然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然而不等我出口,他不耐地转过头去,对着身边一个侍卫斥道:“把这个女人带到冷冽宫去!”

我身子一颤,冷冽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

冷宫。

怔愣地坐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我心神恍惚,我堂堂侯府千金,十数年来荣宠无限,一朝出阁,原以为嫁给自己心仪之人,不想竟只是一个迷魂局?

而那个可恨的设局之人,千方百计地把我弄到这如同地狱的后宫之后,新婚之夜,竟是连碰都不想碰我,直接把我丢到这废弃妃子才会呆的冷宫里!

我瞪大了眼,仇恨地盯着冷宫中枯寂衰败的一事一物,干涩的眼眶里,终于有清冷的泪一滴滴砸落了下来。

“未央幸福就好。”父亲如是说。

“姑娘,小心些。”萧紫宸如是说。

“沈大人的女儿,倒是有些趣味。”茶色眸子的皇上如是说。

一张张脸在我眼前一闪即逝,冷宫萧条,空气里弥漫着让人悚然作呕的腐败气息,我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娇怯的身躯宛若寒风中的落叶,颤抖不息。

脸埋在膝间,我狠狠咬唇,我沈未央不是任人摆弄之人,今日你们施之我身的羞辱,我必要百倍讨还!

四、喜宴

在冷宫中住了三天后,他来了。

我冷冷看过去,讥刺开口:“怎么?皇上莫不是要开恩,允我过安远侯府回门?”

他挑起我的下巴,茶色眸子锁住我的脸,忽地展颜一笑,笑得一脸无辜:“爱妃错了,朕要带你,去参加一场喜宴。”

我木然地坐着,任由宫女们把各种簪饰插到我的发间,也随便她们怎么为我装扮。看着镜中那个绝色的丽人,我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冷。

沈未央,纵然你有国色,又能怎样?

连你的至亲,居然都会和别人一起布局!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你跳入一个万劫不复的火坑之中!

我嘴角笑意完美,眸中神色清冷,亦步亦趋地随着前行的明黄锦袍男子走着,耳畔是一声声“皇上吉祥、娘娘吉祥”的恭谨问安字句。

我清冷冷勾唇,笑容如雪,呵,娘娘。

刚刚迎娶进宫,就被丢进冷宫中的娘娘。

到了地方,我浑身冰凉。

那所谓的喜宴,竟然是……萧紫宸的婚宴!

萧紫宸一袭鲜红衣衫,眉目如画,赫然和娶我当日一般模样。他浅蓝色的绝美眸瞳直直看着那个遮了盖头的女子,眸中,是我从不曾在他眼中见到过的怜惜。

端丽冠绝的宫装之下,我浑身颤抖,眼泪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落下来,身侧忽地有人狠狠握住我手,笑声清朗:“朕的大将军,这是,朕新纳的妃子。”

我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泪,心中冷笑,还需要介绍我是你新纳的妃子么?这件事,萧紫宸怕是再清楚不过了吧。

一袭鲜艳嫁衣的萧紫宸闻声,那双浅蓝色的眸子终于淡淡朝我看了过来。他的眸中无悲无喜,更无怜无惜,甚至不曾仔细看我一眼,就急急垂下了眼帘。

他退后半步,淡漠开口,声音疏离:“娘娘好。”

我的身子愈发颤抖起来,身侧的男子将我揽入怀中,继而,打横将我抱起,丢下一句“大将军,借你房间一用”,便大步走了开去。

被毫不怜惜地丢在一个柔软的床榻之上,我目光呆滞,直直看着帐上垂下的璎珞流苏,身上衣衫被毫不怜惜地扯了去,继而,一个健硕的身子压了上来。

我浑身僵硬,木头一样,只死死盯着帐子上垂下来的流苏,眼睛眨也不眨。

那个滚烫的身子欺了上来,片刻后,生硬而冷酷地进入,下身仿若撕裂一般,疼得我几乎窒息。

事毕。他施施然起身,待衣衫穿好,蓦地俯低身子逼近我的身侧,俊美而又冰冷的容颜欺近我的脸,压低了声音,笑。

“爱妃,朕早说过……只要是他萧紫宸可以拥有的东西,朕一样可以拥有!”

清冷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我死死地揪扯住身下的锦被,心中是一阵阵翻江倒海的疼,那种疼,甚至超越了我身体上撕扯的钝痛。

那个居高临下的男子,勾起唇来,对着我轻嗤:“看,纵然是所有人都以为属于他萧紫宸的东西,朕不是一样得到了么?!”

他的话落,我的嘴角难以遏制地抽搐起来。

——原来,我沈未央声势浩大的出阁,还不只是一个迷魂局。

更是,一场报复。

而我,不过是我的夫君口中“所有人都以为属于萧紫宸的东西”。一个东西。

一件,工具。

五、宫宴

皇帝纳妃,玉面将军娶亲,可谓是举国的双喜临门。

宫女迈步进来,对我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娘娘,今日晚间有宫宴,皇上要你好好准备准备。”

我哑然失笑,准备?这清冷的冷宫里,又有什么可准备的。

步态盈盈地进了正厅,众人的目光立刻被我吸引了过来。我垂了垂眼帘,这番反应实属正常,谁让,我穿得太过招眼。

我身上穿的,是嫁给“萧紫宸”那天的,鲜红嫁衣。

父亲和娘亲也在席间,他们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侯爷和侯爷夫人的身份,父亲,已经荣升国丈。

我慢慢走过去,走近父亲身前的桌案,盈盈对着父亲娘亲跪了下去。

不管旁人是怎样讶异的目光,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的脸,像是要把他们印刻在我的心底一般。须臾,我动了动唇,低低地说了一句:“未央不孝。”

说完这句,我起身,款步盈盈,走向那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他茶色眼眸里满是笑意,整个瞳孔中,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我的样子。

居然,只有我一个人的,倒影。

我弯了弯嘴角,作出温驯乖巧的模样——父亲和娘亲在侧,我终归不想让他们担心。

落了座,我不着痕迹地侧过头去,看见了萧紫宸。还有,他那如花似玉的娇妻。

一袭绛红朝服的玉面将军萧紫宸,一袭湖绿衣裙的将军夫人,他们二人之间明明有距离,映在我的眼里,却偏生成了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我心中暗恨,生硬地别过头去。入眼,便是皇上的茶色眼眸,还有,他秀逸清好的嘴角,那抹残忍了然的笑容。

席间,酒酣耳热觥筹交错之时,皇上点名要大将军的娇妻跳一支舞。

在座诸位纷纷附和,都说,萧紫宸的妻是蛮夷之族的族长之女,身段妖娆,舞姿美丽。她跳出的舞,必是难得一见的胜景。

我抿着唇,安静不语,指尖冰冷地触着酒盏,静静地看。

娇媚如花的女子款步走到大殿正中,对着上座盈盈一拜,她纤足微点,笙乐随之淸袅而起。

湖绿的衣裙,华丽的水袖,偌大的宫殿内一时之间静得骇人,纯白的毡子上,娇媚妖娆的女子赤着足翩翩起舞,裙裾飞扬,跳的是,《长相思》。

长相思,摧心肝。

所有人都如痴如醉地沉浸在美妙清好的笙乐与舞姿里,我眼波一扫,甚至看得到几个大臣浑然忘我的情状。

蓦地,丝竹之声骤然停歇,好像是琴弦断裂了,而那个原本还翩翩起舞的妖娆女子,身子竟像是离弦的利箭,直直朝我身侧的九五之尊飞去!

我大惊,本能一般仓皇失措地侧过脸,可那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居然避也不避地静静坐着,他秀逸的嘴角,甚至噙着看好戏的笑意。

我僵了几秒,陡然醒转,浑身上下一阵冰凉,刚想冲口喊出一句什么,可是已然迟了——

萧紫宸手中青光流转的利剑,已经插入了女子的胸腹,鲜血喷涌而出,剑身甚至随之隐隐颤动,如同在描述萧紫宸脸上的悲恸一般。

女子的神情瞬间枯萎衰败,而萧紫宸那如同玉树一般的英挺身子,更是瞬间瘫软了下去。

我的嘴唇哆嗦着,我明白萧紫宸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必是心灰如死。是他,亲手杀了,自己最最心爱的女子。

女子尸体立刻就被抬了下去,宫宴之上发生了这样见血光的事,宴会自然不能再继续了。

我垂着眼帘坐着,指尖已经不再颤抖了。我静了须臾,不去看皇上,不去看父亲与娘亲,更不去看,萧紫宸。

等到抬起头来,已然笑靥如花,我淡淡举杯,对着身边那个明黄色锦袍的男子温婉一笑:“皇上,臣妾敬你一杯。”

他似乎被我的笑容晃了眼,居然有一瞬间的失神。我出声轻唤了一句,他这才回神,浅笑着端起面前的杯盏,笑着一饮而尽。

我勾唇,一扬脖,清凉凉的酒水滑入喉咙里。

见我饮尽,他眸中忽地精光暴涨,一把掳过我的腰肢,凑近我的耳畔,狠狠道,“别以为朕不知你是何居心,酒盅里有毒,可惜,朕已经换掉了!”

我娇躯一震,定了定心神,肚子里却已经传来阵阵绞痛。我的唇哆嗦着,故作淡然地讶道:“皇上说什么,臣妾为何不懂?”

我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努力盈着一脸平淡神色。见我无事,他像是愣了,趁他失神这几秒,我飞快地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对着烛光,直直朝他的眸子射去。

菱镜。我梳妆用的小镜子。

不过几秒间,他下意识地用手挡眼,我手中的匕首却已经狠狠插入了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与此同时,我的胸腹也骤然疼得愈发难抑。

殿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萧紫宸才在我的身后惊呼出声。听闻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我咬咬牙,忍住肚子里一阵阵刀割般的绞痛,把匕首再往他血肉中推了一推。

滚烫的鲜血顺着匕首汩汩涌出,灼烫着我的手。我回头,对着身后疾奔过来的萧紫宸虚弱地笑了一下。

“谢谢你。”我的肚子疼得侵心蚀骨,一开口,声音便是断断续续,“你的妻子她……她要杀的……其实不……不是皇上。”

又一阵绞痛涌了上来,我痛苦地合上眼睛,“是……是我。”

我的嘴角终于也有汩汩的血涌了出来,我知道,酒盅中的毒,发作了。皇上,似乎洞悉了我的伎俩,把下了毒的那个酒盅,换到了我的面前。

我揪着自己的衣角,努力不让自己被那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吞噬。我盯着萧紫宸的眼,一字一句。

“你也看出来了吧……她手中的剑,其实后来是……偏向我这个方向的……”血越涌越多,字句断断续续,我轻咳,“谢谢你……谢谢你,肯救我。”

话落,我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艰难地转过头去,遥遥看向一脸震惊与哀恸的父亲与娘亲,他们满眼含泪,一脸疼惜,容颜,瞬时苍老了十岁。

我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未央……不孝。”

静寂如死的大殿,我的眼前一片眩晕,我以为我已经死了,眼角却瞥到,身侧那个明黄锦袍一身是血的男子,那双茶色的眼眸中尽是浓浓的恨意。我只是艰难地眨了眨眼的工夫,他竟然拼了最后的残力,狼狈地支起被血染红了的身子,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

脖子被掐住,瞬间窒息,我艰难地喘气,胸腹中更是翻江倒海的疼——那毒,侵心蚀骨。

也许是回光返照,又或者是被这股窒息感逼得退无可退了,我忍着那一阵强过一阵的绞痛,摸索着伸手到他腹部,银牙紧咬,一把将他血肉中的匕首狠狠拔出。

我气喘吁吁,艰难地朝父亲与娘亲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被侍卫押住,半分靠近不了我。我绝望地盯着他们看了一眼,最终阖上眼帘,用尽浑身力气,把染了我的夫君鲜血的匕首,用力插入了自己的腹部。

匕首清凉如水,插入血肉之时,我甚至觉得凉凉的。

嘴角挑起,勾勒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我无声吁出一口气来,终于……结束了。

大殿内忽然间变得很乱很乱,侍卫们涌了进来,甚至有人在喊着:“陛下殡天了!”

萧紫宸脚步凌乱,终于走近了我身边,我眼前一片模糊,已经快要看不清他的脸了。

我很努力却又很虚弱地笑了笑,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最后一句:“你救我一命……我还你……还你一个……皇位。”

他握住我胳膊的手狠狠一颤,我虚弱地笑了笑,继而,彻底陷入一片茫茫黑暗之中。

自从一见倾心之后,我想方设法、用尽一切途径打听关于萧紫宸的事。

也知道了,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他是,先皇的私生子。

当今皇上一无子嗣,二无兄弟手足,萧紫宸,又是举国闻名立过赫赫战功的玉面大将军——若是皇上死了,他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继位的,非他莫属。

我说过,我沈未央,非你萧紫宸不嫁。

我食言了。

那么,我用我的命,来证明——沈未央,真的,喜欢你。

你清浅如白莲花的笑容,映在我的眸底,与心里,成了我最致命的蛊。

而你,更是我此生难以逃脱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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