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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戏子

半老徐爷椒| 2021-11-30 22:21 阅读 7866 评论 0

芽七

简介:她和他的初相遇是在山贼的地牢,为了自由她勾引守卫,献出自己的身体,而他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糟蹋却无能为力。再相遇,她是卑贱的戏子,他是大权在握的都统,可她无法面对过去的不堪,而他亦无法心无芥蒂地接受她,直至她被山贼掳走,他看见奄奄一息的她才正视了自己的心。当她怀孕,他却怀疑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怀疑的爱情能否解除幸福的结局?

宁湛冬抱膝蹲在牢房阴暗的角落。说是牢房,其实不过是地下室砌成的暗室,四周黑墙高耸,只有小小的排气孔透出一星半点儿的亮光。半个月前,她还是一个登台的戏子,却被这里的土匪头子强抢过来。

牢门忽然被打开,破损的铁门在摩擦过程中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一具形体被丢入隔壁的牢室。宁湛冬透过铁栅栏看见那个黑影趴在潮湿的地面喘息。

“嘿,你是怎么被抓来的?”宁湛冬蹲到栅栏的边缘开口道。

黑影缓缓起身,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他似乎并未适应牢房中的黑暗,眼睛半眯,淡淡吐出一句话:“与你无关。”

也许是监狱中太过无趣,也许是宁湛冬脸皮太厚,她无所谓地耸肩:“至少我能确定你是个男人。”

空气又恢复初时的寂静,透气的小窗中最后一点儿光线都消失时,守门的人点起了油灯。在黑暗中跳动的烛火稍稍点亮了幽暗的空间,宁湛冬靠着墙壁入睡。

低低的呻吟若有似无地传入她的耳内,声音虽然被竭力压抑却还是从喉咙溢出声来。宁湛冬不想管闲事,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又如何去管他人的生死。但那声声痛苦的低吟却让她无法忽视。

她重重叹气,手脚并用地爬向声音来源处。

“你怎么了?”她压低了声音,并不想吵醒守门人,那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过了许久并没有传来预料中男人冷淡的拒绝,他近乎痛呼地道:“我疼……”示弱的口气让她想到重病中的孩童向母亲撒娇的情形。

“你过来,我帮你瞧瞧。”

黑影过了许久才慢慢挪到栅栏边,说是瞧其实也只是用手查看伤势。宁湛冬从他的腰际缓慢上摸,大量的污血沾满手心:“天哪,你伤得好重。”

感受到他不可思议的高温,她随手将血迹擦在她早已脏污不堪的碎花对襟棉袄上。手探上他的额际,温度高得吓人。也许是同处牢狱,又或许是同情他的处境,白日他的无礼她早已忘记。

宁湛冬道:“你发高烧了,现在坐起身,尽力往我身边靠。”他的动作缓慢,但还是依言将身子靠向她。

她解开自己的衣扣,将手伸过栅栏,掰过他的身子贴近自己的胸口。她不知道这样的方法有没有有用,可是这是她现下唯一能够想到的举措。

温暖的体温借由她的身子传递,霍振忠有些满足地喟叹,但身体上的疼痛却依然无法消除。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棉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

女子的低吟浅唱在黑夜中飘散开来,如泣如诉的余音让人沉浸其中。一个唱,一个听,两人相互依偎度过艰难的夜晚。

湛冬惊醒时,窗口已射进光亮。她摸上男人的额头,发觉已经退烧,不由得松了口气。

男人的脸很英俊,即使脸颊上血痕污迹满布还是遮掩不了他出色的容貌。湛冬到这时才察觉,他穿了一套军装,军绿色的外套早已残破不堪,却依稀能辨认肩章上的星章。她不懂军阀中的军阶,想着也不会是多大的官,否则怎么会和她一样被关在这地牢。

原本的他怕是看都不会看她这样的女子一眼,可是现在的他却必须仰仗她才能存活。每天夜里,他们相互取暖,隔着冰冷的铁栅栏拥抱。当下的他们只要能活下去便是万幸。

当窗口的日光交替不知几多次,他的伤势渐渐好转后,宁湛冬道:“你想逃出去吗?”

“想。”他的话依然不多,但是却比以往任何一次回答得都来得快来得坚定。

“那好,待会儿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出声。”她嘱咐他,话落便伸手理了理发髻,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整洁些。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宁湛冬清了清嗓子忽然叫唤。

守门人打开铁门不耐烦地走进地牢,骂道:“臭婆娘,喊什么喊,老子想打个盹儿都被吵醒!”

霍振忠借着日光看见她原本平淡的脸染上明媚的笑意,无端地多了一丝妖冶之气。她挑起红唇,声音酥软:“这位大哥,咱们来打个商量可好?”话落她俯过身趴在那猥琐男人的耳边絮语。

他看见那猥琐男人的眼因为她的话而发亮,随即他掏出钥匙开了门,闪身进入牢室后又立即落锁贴身藏好钥匙。

“骚娘们,有人看着你也干吗,果然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猥琐男人说着便开始解起裤腰带。

霍振忠看着眼前一切豁然明了她想做什么,胸腔的怒火不知从何处而生,明明,那个女人和他没半分关系,既然她愿意为了自由出卖身子,他又何必搅局。

握紧的拳头又渐渐松懈,暗室内男人的低喘声不断回荡,却唯独听不见她的声音。

另一个守门人曾在中间进来察看,发觉同伴正在“做事”,识趣地退出门外。

蓦地,男人的闷哼响起,随即室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宁湛冬?”霍振忠有些惶恐地喊她的名字。

“他死了,”宁湛冬盯着死不瞑目的尸体喃喃道,“我这样的人,是一定要下地狱的啊……”那支簪子她磨了整整一个月,现在正插在守门人的后脑勺上。

接着便是翻找钥匙的声响,他的铁门被打开,她问:“你可以摆平门外那个守卫吗?”她竭力想保持平静语气却仍带着轻微的颤抖,外头究竟有几个人她并不清楚,未知的惶恐让她的心躁动不安。

霍振忠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接下来,交给我吧。”

走出地下室就是高耸的围墙,他摆平了另一个守门人,其间没有遇见第三个。他双手搭梯送她上木栅栏,随后他一个助跑轻松地跳上栅栏。

他们跑着,忘掉麻木不堪的腿,忘掉胸腔喘不过气的疼,终于跑出了那个曾经禁锢他们自由的山寨,平复了气息他道:“其实,你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求得自由……”

“那种境地,你能想到什么方法可以制伏守门人而不惊动任何人?”她的质问让他噤声,的确,那样的境地想要活着就很困难,更遑论逃跑。

“我八岁被卖入戏园,十岁开始登台,”她幽幽道,“我以为我可以做一个清白的戏子,可是临了却还是被班主给卖了。那个男人脱掉衣裳时,我拿着剪刀刺伤了他。我豁出性命要保有清白却依旧得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你说,我保着这无用的贞洁做什么用?难道还指望下地狱的时候阎王给我搬个贞洁牌坊吗?”她咯咯地笑,笑声从喉头滚出,说不出的凄婉哀伤。

听着她自嘲的话,他心头陡升一簇火焰,思索良久却又觉无奈。

“谢谢……”他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道谢。

宁湛冬并没有动弹,她只是扯着笑说:“我只盼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再遇见。”他见证了她的耻辱,看见他就如同那血淋淋的伤口被摊开来放在眼前一样,所以,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遇见。

戏台上,浓妆艳抹的女子咿咿呀呀唱着《牡丹亭》,戏台下霍振忠皱着眉,抿成直线的唇昭示着他的不悦。军绿色的戎装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姿,他如一杆枪般坐在红木椅子上。他忽地抬手,手指略弯,看见他的手势后戏台上一干人等全部走得一干二净。

他只是想念黑暗中那能安抚他心的声音,为什么来来往往这么多戏班子,却始终没有一个能入得他的耳?

“都统,还有两班戏子,是听还是散了?”

管家弯着腰禀报,在得到主子的颔首肯定后走到后台吆喝:“快快快,下一班是哪个戏班?准备准备上场了!”

女子吊着嗓子演一出《贵妃醉酒》,体态婀娜,啜饮茶水的他猛然一惊。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他一个跃身上台,拉住唱得尽兴的女子,手中强大的力量几乎要捏断她的手腕。

“来人,打水!”底下的丫鬟听了匆匆跑去要水,他依然抓着女子的手不放。

水来了,黄铜的盆映着灯光荡出涟漪。

“把脸洗了。”他出言命令。

茫然不知所措的女子卸了浓艳的妆露出清丽的容颜。

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唇边溢出,终究不是她……

那名唱《贵妃醉酒》的女子叫做凌彩衣,凭着她的嗓子,戏班成了霍府固定的班底,往后再不需要东奔西走,只需闲暇时为都统大人唱一两出戏就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

凌彩衣拿着赏钱跑到后台,兴奋地拉着正在整理戏服的女人道:“湛冬姐,我得了赏钱呢,这可是我第一次上台。如果不是你教我唱戏,如今的我也不会遇着贵人了。”

宁湛冬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触碰,笑道:“这是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与我没有关系。”

“都统大人说,咱们戏班以后就是他家的固定班底了,我们以后不用四处走了呢。”

宁湛冬笑了,真真切切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原来她想要的安定来得这么快,只要攒够了钱她就开家面馆,从此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就很好。

夜半,霍振忠惊醒,周遭黑黝阴冷让他恍惚以为依然身处狱中。头又开始发疼,直至手掌触到温暖的床铺他才从回忆中挣脱。自那次在地牢之后,他的头便落下病根,每日每夜睡不好觉。哪怕凌彩衣在他耳边唱再多的曲子也无法抵消他心底的阴霾。她们的嗓子只是相像而已,除却宁湛冬,无法再有人能给他安稳。

他穿了鞋走出房间,漫无目的地走在院子中,偌大的官邸足够他游走一个夜晚。

女子低幽的歌声隐隐传入耳内,他透过被木棍支起的窗户看见在烛火下缝补戏服的女人。他凝神屏息,怕一个用力眼前的景象就会灰飞烟灭,她补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直到他确认她并非出自他的幻想才松下心房。这是他专门开辟给戏班子的院落,靠近他的住处,为的是失眠时能随时唤凌彩衣过来。

翌日清晨,宁湛冬被带到他的面前。他仿若血气方刚的小子在屋内来回踱步,门嘎吱一声打开,在清冷院子的衬托下她穿着蓝色碎花棉袄的模样越发凄清。

宁湛冬并没有认出他,只是惶恐地站在屋外。她并未见过所谓的都统,更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惹得都统大清早地召见她。

看见她后他才确定,昨晚的景象并非幻觉。

“你,还记得我吗?”

熟悉的男音加上那张英俊的面孔,宁湛冬立即想起了他。他脸上的伤已完全痊愈,面容越发好看了,他负手走到她的跟前,她下意识的动作便是逃跑,手臂却被人拽住:“宁湛冬……”

听见他的唤她的名字,她忽地泄了气,不打算再跑,但始终不愿将脸对向他:“我说过,我希望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再遇见。”

“我想报答你。”斟酌许久他才想出这句话。

她抽离了自己的手臂,拉整衣角垂头道:“如若你真的想报答我,请不要来打搅我的生活。”她无法跨越心中的鸿沟,无法面对他就如同无法面对曾经残破的她。

宁湛冬飞似的跑回自己的小屋,行李收拾了一半时她停了动作。如果她还有骨气就应该在此时离开,可是离了这儿,她又凭什么生存?巨大的生存压力逼得她丢掉尊严,哪怕每日面对他,她也要在这里待下去。她算过,还有半年,她就可以存够钱离开。

“湛冬姐,班主说工钱要你亲自去领。”凌彩衣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戏班里的人都知道班主对湛冬姐打着什么主意,可是他们却无法插手。

“我知道了。”宁湛冬铺好床铺平静地道。有哪一次那个人不是借着领工钱对她上下其手。她从不去想自尊、骄傲,现在的她没有脸面去学人家谈傲骨。

陈班主长了一张马脸,大腹便便的样子和他的脸十分不相称,时不时捏着两颗玉石在手心打转。他将工钱放在桌上,拍拍身边的位子道:“湛冬啊,来来来,我们一块儿说说体己话。”

男人油腻的气息扑鼻而来,宁湛冬忍着作呕的想法不躲不闪,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酷刑。预料中肥腻的身子并没有靠近,她睁开眼瞧见那张俊美的脸有了片刻失神,他怎么来了?

霍振忠出离愤怒的脸在她面前放大,随后她却听见他的笑声,尖锐而讽刺:“宁湛冬,你宁愿这样也不要接受我的报答?”

待她回过神,他早已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

她最后一丝自尊都在这样的境况下消耗殆尽,汨汨的泪从掌缝流出,在他眼里,她连妓女都不如吧……

月圆夜,院子里洒下大片白色的月光,宁湛冬透过窗子看见他靠坐在水榭,手拿酒坛,想要一醉方休的模样。

她知道他们间的差距是云泥之别,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是的,她喜欢他,因为喜欢所以不愿面对过去,因为喜欢所以在他面前才觉得自己更加卑微。

她走近水榭,找了树木遮挡自己的身影,却还是被他发现。

“谁?”他的声音不高,可是出奇的有气势,吓得她立即从树影中现身。

他似乎醉了,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原来是你啊……过来,陪我一块儿喝酒。”

她听话地向他靠近,她确定他已喝醉,否则不会有勇气站在他的身边。他是那样美好,完美到似神仙一样的人物,以至于让她不敢对他有丝毫亵渎。

宁湛冬学着他坐上水榭的凭栏,他猛地将酒坛塞进她的怀中:“喝!”

她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烧刀子似的灌入肚腹,她撑不住辛辣味咳嗽起来。霍振忠举手为她拍背,带着酒气的身子忽而一软,竟窝进了她的怀中。

“唱首曲子给我听好吗?”他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练习了几百次。

她有一瞬间的惊讶,却还是依言唱了,嗓音清亮如珠玉落盘。他满足地叹息,在她怀中深睡过去,这是他回来后难得的好眠。

翌日他在房中醒来,环顾周遭,原来只是梦而已。她怎么会与他那么自然地相处,因为清醒的她忘不了他亲眼目睹她被人糟蹋的场景,而他亦无法心无芥蒂地接受早已不再清白的她。

这一日戏班子的人口耳相传,凌彩衣飞上了枝头做凤凰。清晨的时候都统大人开口给了她姨太太的身份。

“湛冬姐,我只当那些名角才有机会被大官瞧上娶了回去做姨太太,没想到我竟也有这么一日。”凌彩衣拉着宁湛冬的手坐在床沿,兴奋地说个不停。

宁湛冬只觉她好吵,脑袋嗡嗡地响,只记着他说要招彩衣做姨太太时望着她的目光。他特地到戏班子的院落,搂着彩衣姿态亲昵地宣告。她想,这样也好,彩衣的身子比她干净……

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又上了闩。宁湛冬反应过来时,冰凉的刀子已架在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割破血脉。

“老大,有两个女人,究竟哪个才是霍振忠的新姨太太?”蒙面男人来回看着宁湛冬和凌彩衣,无法分辨。

宁湛冬再度清醒时已和凌彩衣一道被关押在地牢。她看着高高的排气孔,确定这是她第二次进入这座地牢。

“湛冬姐……”

凌彩衣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宁湛冬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都统会来救我们的,你放心。”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否会为了她们而与这些土匪硬扛上,可是她需要安抚彩衣不让她害怕。

锁链摩擦铁栏的声音响起,牢门被人打开,来人蹲下身看清宁湛冬的容貌后冷哼一声:“果然是你这个贱人!”

她的头发被那人拽住一路拖向牢笼外,木棍抽打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显得格外响亮。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人!居然用计勾引阿三上床还杀了他!

“你知道你害我们损失多少银元?”咒骂声混合着抽打声不断响起。

凌彩衣害怕地不断尖叫。宁湛冬却自始至终没有出声,她不去想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苦难,活着就很好,她不敢奢望更多。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打死时,眼前骤然出现一道光亮。站在黑暗尽头的男人一身戎装,身姿挺拔,黑色马靴敲击地面发出嗒嗒声。

一步,两步,三步,他越来越近……

“砰!”枪声在牢房内回响,抽打着她的人在枪声后倒地不起。

霍振忠抱着她,喃喃道:“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剿了这些土匪,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身处脏污的手摸上他的脸,笑着说:“我终于梦见你了呢……”因为是做梦,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抚摸他,可以不介意自己满身污血而被他拥抱。

霍振忠私心不去纠正她,如果只有做梦时她才会对他笑,那么就让她以为是在做梦吧。

他抱着她低语,忽略了黑暗中折射出的怨毒目光。

黑色汽车在山林中行驶,宁湛冬的思绪也渐渐清晰。

“原来不是在做梦。”她低低叹息,为什么每次相遇,他看见的她都是狼狈而难堪的。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逼仄的空间让两人身体的距离也更靠近。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那次被抓是因为土匪和滇系做了交易,只要活捉到我就有十万银元。可是,因为你……”他顿了顿,观察她的脸色后才继续道,“我跑了出来,第二天我就亲自率领军队捣了他们的老巢。但还有余孽在逃,我想着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没什么能耐,就没有剿杀他们。”谁知道因他的疏忽险些害她送了命。

回到霍府,他亲自为她上药。冰凉的膏体涂抹在皮肤上带来刺痛,她忍不住低呼。他急得俯身在她耳边道:“疼吗?我会轻一点儿,不上药伤口好不了。”

动作越发轻柔了,他从未对哪个女子有过这样温柔的举措。什么贞洁,什么门当户对,他统统不在乎了。在看见被土匪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她,他就疯了。他只知道,应该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保护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宁湛冬把脸埋进被子:“你对我这样好,如果我就此赖上了你,该怎么办?”

那样温暖的怀抱,那样温柔的对待,她从来未曾体会。从前的她不知道被人疼惜是什么样的滋味,所以哪怕从来不曾被人娇宠也无所谓。可是,在拥有他这样的温柔后,要她如何去面对以后的孤清。他们一个天一个地,她如何能让天上的云和她这地底的泥相互交汇,她更怕自己污秽的身子糟蹋了他。

“我不介意你的过去,只要你的将来属于我,之前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你一定对我下了蛊,否则我怎么会这样爱你。”爱到不在乎你的名节,不在乎过往种种不好的回忆。

“湛冬,我爱你。”霍振忠抓着她的肩膀幽幽道。

爱,他说爱,她真的可以得到他的爱吗?

霍府中最为下人津津乐道的人物是一月前成了都统夫人的宁湛冬。谁都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能在短短几天内让都统爱上她,并娶她。她的风头早已盖过成为姨太太后却被冷落在别院的凌彩衣。

炉火烈烈的室内温暖干燥,凌彩衣一边倒茶一边埋怨:“湛冬姐你也真是的,既然早跟都统认识也该告诉我呀。对了……”她似想到什么,一脸神秘地凑到宁湛的身边道,“你和都统是在哪里认识的?”

宁湛冬并不擅长说谎,哪怕相识的记忆并不美好,她也不想拿谎言遮盖,只好道:“是在山寨的地牢中。”

“是那帮抓我们做人质的土匪吗?”

宁湛冬点头,想到那段黑暗的过去,胃里止不住一阵翻腾。房门被打开,白色的雪花被风卷入室内一会儿成了雪水。

霍振忠穿着毛领军绿大衣,如一座雕像出现在门口。宁湛冬欣喜地迎上前,他体贴地立即关门,而她熟稔地为他褪下沾满雪花的大衣。他脱下皮手套握住她的手皱眉道:“怎么手还是这么冰,是炉火不够旺吗?”

“没有啦,是我的体质太虚了而已。”她笑着拉他入座,脸上甜蜜地笑容荡漾开来。这样幸福平淡的日子是从前的她想也不敢想的。

蓦然,胸口一阵恶心,她转身欲呕,吓得霍振忠忙着唤大夫。

“姐姐莫不是怀孕了吧?”一语道破梦中人,宁湛冬这才想起,这个月她的月事并没有来。

霍振忠沉默了半晌,慢慢消化其中的信息后才回过神,他兴奋地搂着她的腰:“咱们有孩子了?”

老中医把了脉后写下一张方子道:“夫人的确怀了身孕,但是身子很虚,需要好好儿调理。”

霍振忠忙命下人熬药,眉角眼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他一遍遍地摸着她的肚子,喜悦不言而喻。

霍振忠办完军务回府,看见有丫鬟端着安胎药,便顺手接下道:“我去送给夫人,你下去吧。”

“都统大人对姐姐可真好。”凌彩衣靠着假山对路过的霍振忠幽幽道。他不语,无视地走过。

“凭什么您确定那腹中的孩子一定是您的?”

她的话顺利地让他停下脚步。他挑眉,冷傲的神情已渐渐泻出怒气。

“都统以为,姐姐和我被土匪掠去之后,单单只有姐姐被打了?”

她靠近她,慢慢地说:“因为姐姐想故技重施,不料却被人拆穿。我想,什么叫做故技重施,都统大人应当比我清楚吧?”那日那土匪抽打宁湛冬所说的话她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除了当事人,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日牢中发生的一切。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凌彩衣捂着半边迅速肿胀的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如若我听见有第二人说起这件事,我会让你后悔长了一张嘴!”

疑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要有适合的环境便会迅速成长,直至爬满整颗心,以至于蒙蔽正常的思绪。

那一次她勾引守卫是逼不得已,可是有了第一次难道不会有第二次吗?他记得,他进入地牢时听见那个殴打她的土匪一直叫嚷着贱人。

霍振忠忽然忙了起来,即使睡觉有时都会在书房。起先宁湛冬并未怀疑,可是日子久了,心里隐约觉得不安,却说不上是为什么。

宁湛冬临盆那日,他在书房坐了整整一晚,看着下人匆匆来往于窗前,他却无论如何动不了脚。是的,他怕,怕孩子不是他的,怕他戴了绿帽而不自知。

宁湛冬抓着床单,听从产婆的话咬紧牙关,可是胎儿太大,努力了近半个时辰都不见胎儿的头。她记得他说:“你临盆时我一定要在场,管他狗屁的规矩。”可是,自始至终她都见不到他的身影,门开开开合合,期盼中的身影一直都没有出现。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时,公鸡也鸣晓了。宁湛冬撑着虚弱的身子看着新出生的宝宝,心里愉悦。

当下人都退出房间,只有一个人留下。

凌彩衣坐在床沿,拿着丝帕为她擦拭汗水:“姐姐想知道为什么都统这些天来这么冷落你吗?”

心,在听见她的话后猛地下沉,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话会让她禁受不住。

“因为都统以为你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

她苍白的脸色听见凌彩衣的话后更加苍白,为何她竟天真至此,以为他说不在乎就真的忘了自己的身子不干净。太过完满的生活让她沉溺其中,忘了过去的一切就是中毒的伤疤。以为不记起就会自动痊愈,却不知道那个伤疤早在她不注意时蔓延至整个身体。

可是,她不甘,为什么犯了一次错就否定她整个人,而那个否定她的正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

宁湛冬下了床,顾不得身体虚弱,从奶娘手中抱过孩子,一路跑向都统府。她抱着孩子站在都统府前,三伏酷暑,她站在烈日下等待,只为替自己找回一丝尊严。

霍振忠开完军事会议,看向窗外时才发现她。卫兵将她带进他的办公室,她一脸木然,空洞的双眸让他产生一丝不安。

“湛冬……”沉默太久,他终于上前想扶着她落座,却被她一手推开。

她巧笑起来:“我记得当日你告诉我,说霍家有一个奇特的遗传,只要是长子长孙,他的胸前必定会有一块祥云模样的胎记。现在,请你看清楚,这个孩子是不是霍家的嫡亲血脉。”她抱着孩子上前,拉开襁褓,孩子的胸口赫然出现一朵祥云胎记。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

“霍振忠,你不信我,”怕吵到孩子,她并未声嘶力竭,只是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后退,“在你眼里我依然是一个荡妇,一个可以为了自由出卖身体的妓女。那个口口声声说不在意我的过去的人却是最不信我的!”

不待他反应,她已抱着孩子冲下楼。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肩膀被人用力一推,她抱着孩子跌坐在马路中间。疾驰而来的马车收不住脚,眼看着就要踏上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等死,手臂却被人用力一拉,堪堪逃过一难。

“湛冬,湛冬,你没事吧?”

“你们通通都要死!”不知何时跟出来的凌彩衣忽然拿着匕首叫嚣着向他们冲来,躲避不及的霍振忠反射性地掏出枪,一枪打中她的手。

凌彩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嘴里呢喃:“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却爱上她那样的女人!那天我看着你们在水榭边喝酒,你听着她唱曲,你知道我有多妒忌吗?我以为你爱我才愿意听我唱戏,可是谁知道我不过是宁湛冬的替代品……”

宁湛冬抱着孩子起身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的纷扰,她终究注定是一个人。

“湛冬!”

她回头,缓缓道:“振忠,散了吧……”

尾声

简陋的面店内,老板娘正香汗淋漓地下面调味。约莫五六岁的男童拿着扫把跑进店内道:“娘,娘,那个自称是我爹的男人又来了。麟儿扫把都替娘准备好了!”小男孩拿着扫把一脸邀功的模样,他可聪明了,每次爹爹来娘都要拿扫把轰爹走。这次他主动拿了扫把,娘一定会夸奖他的!

宁湛冬看着儿子娇憨的模样忍俊不禁。一抬头,看见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口,背着光,他高大如神祗。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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