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一代 第一章

长篇小说《小爸小妈》的主人公黑娃和丽娃都是留守青少年，两小无猜的他们过早地相爱了，且有了孩子。

不成熟的心理，不健全的两性教育，不和谐的家庭环境，注定了黑娃和丽娃的爱情只能是一场悲剧。

当黑娃手里的尖刀刺进丽娃胸膛的时候，当警车呼啸着开进村庄的时候，人们才恍然大悟，黑娃和丽娃的爱情本就不该发生，其实，这是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悲剧。

第一章

黑娃一点都不黑，还挺白挺帅。黑娃之所以叫黑娃，是因为黑娃妈生黑娃的时候没有合法手续，黑娃爸索性就把刚出生的“黑娃”戏称“黑娃”了。久而久之，人们都习惯把“黑娃”叫“黑娃”了。

黑娃姐弟八人，排行老幺。黑娃小时候，只当自己有两个姐姐，黑娃长大了，才知道自己共有七个姐姐。

黑娃大姐梅娃，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想上技校。黑娃爸妈合计着上技校也没啥用，便征求梅娃的意见：“上技校花钱不说，毕业了还不是要照样打工？你不如现在学个技术，将来也好有个稳定的饭碗。”

梅娃跟着老妈进了广东的制衣厂当了一名初级学徒，到18岁的时候，梅娃已出师做起了师傅，每个月都有千儿八百的收入。

19岁那年，梅娃和厂里一个东北男孩走得很近，黑娃妈和黑娃爸一合计，便在老家给梅娃找了个家底殷实的婆家。那一年，黑娃刚好五岁。

梅娃的丈夫名叫宽娃，比梅娃大三岁，为人忠厚本分，勤俭持家。结婚后，宽娃只管打工，发了工钱都悉数交给梅娃保管。

宽娃的父亲不到六十，育有三男两女，都已成家立业。宽娃父亲在村里当了多年的村干部，算是村委会的元老级人物了。老掌柜有眼光，懂经营，又在村委会旁边开了个小卖部。小卖部里商品不多，以烟酒为主，其中不乏名烟名酒。

有村民传言，每到阴历小年，宽娃父亲都要召开一次家庭会议，给宽娃弟兄仨各分一千现金，多年以来雷打不动。庄稼老爱的小，宽娃父亲对小儿子宽娃又似乎格外照顾。左邻右舍都说梅娃福气好，找了个好婆家。

黑娃爸妈对黑娃二姐巧娃的评价是“太不听话，只当没这个女儿。”

巧娃初二的时候经常逃学旷课，还和同班的一个男同学耍起了男女朋友，闹得是满村风雨。黑娃爸妈先是对巧娃好言相劝，巧娃当面答应得很干脆，但背过身，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黑娃爸用皮带狠狠地抽了巧娃一顿，抽得巧娃是皮开肉绽。适得其反，巧娃周末也不回家了。

无奈之下，黑娃爸妈又像对待梅娃一样，也把巧娃带到广州打工。让黑娃爸妈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巧娃刚过完十六岁，便跟着一个比黑娃爸年龄还大的男人偷偷跑了。

天天守着女儿，女儿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而自己却一无所知。女大不中留，黑娃妈气得大病一场，黑娃爸也是干跺脚毫无办法。

带走巧娃的男人老家里老婆娃子一大阵，巧娃不明不白地跟着那个男人混了三年，最终，那个男人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家庭。从此以后，巧娃破罐子破摔，自言天底下没有一个好男人，誓言要让男人们都知道她的厉害。

至于黑娃的另外五个姐姐，黑娃压根就没有见过。黑娃也只是从村民们的闲言碎语中才了解到自己还有五个姐姐。

黑娃妈一连地生了两个闺女，黑云笼上了黑娃爸妈的脸。黑娃爷爷奶奶也是当着黑娃爸妈的面唉声叹气:“咱们老张家人丁不旺，到你们这一辈儿已是三代单传了，嗨。”

黑娃爸妈找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黑娃爸妈犯了七仙女的命，要生够七个姑娘之后才能生儿子。

算命的打卦一溜子白话，黑娃爸妈本无意于算命先生的话，但想着自家已经连着生了两个姑娘，黑娃爸妈不得不慎重考虑算命先生的话了。

黑娃爸对黑娃妈说:“管它生几个姑娘，不生出个带把的咱就不罢休。”

黑娃三姐出生以后，黑娃家拿不出计划生育的罚款，更别说给黑娃妈买营养品过月子了。黑娃爸对黑娃妈说:“干脆把这个女娃送人算了。”

黑娃妈有些不舍，眼泪丝丝的。黑娃爸又说:“如果下一胎生个儿子，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娃子留下来，都是咱心头上的肉，你说是不是？真要像算命先生说的那样，咱犯了七仙女的命，咋办？”

黑娃三姐送给了几十里外的一户刘姓人家。刘姓人家结婚十余年，尚无子嗣，正四处打听哪里有可以压子的孩子。

那是一个仲春的早晨，薄薄的晨雾笼罩着村庄。梨花带雨，构树吐絮，嫩绿的枝叶间，啁啾的鸟儿叫得正欢。刘姓人家的女主人和中间人一起踩着薄雾，蒯着一篮子鸡蛋，一脸的窃喜又一脸不安地走进了黑娃家。

刚一进屋，薄嘴皮子的中间人就满脸堆着笑，塞给黑娃妈一千块钱说:“我们也不知道大姐喜欢吃啥，这点钱你留着，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

黑娃妈说:“啥钱不钱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走到这一步。”

中间人警觉起来，提醒黑娃妈说:“大姐，咱们可是事先说好过的，今后不能藕断丝连。”

黑娃四姐、五姐再送人的时候，黑娃爸妈就不再像黑娃三姐送人时那样的悲伤了。到黑娃六姐送人的时候，黑娃爸直接了当地对中间人说:“她月子过得太多，身子都垮了，生老五的时候，我们光保养费都花了五千多。”

黑娃七姐生下来的时候有点残疾，左胳膊左腿明显的比右胳膊右腿短了许多，有几家打算抱养孩子的人家看了黑娃七姐之后只是摇头。黑娃七姐存活了不到一个月，就不明不白地夭折了。

黑娃出生那年，正赶上计划生育吃紧，黑娃妈挺着个大肚子东躲西藏，黑娃爸又经常外出做苦力，无法照顾黑娃妈。黑娃妈一看到黑娃爸便抱怨不断：“张武，你看咱过的是啥日子？”

黑娃妈名叫胡翠萍，娘家邓州胡家庄，和婆家襄阳张岗虽然只隔着三四里的路却不是一个省里的。计划生育紧了，黑娃妈就到娘家躲几天，风头过去了，黑娃妈再回来。

黑娃爸安慰黑娃妈说：“翠萍，你再辛苦几天，等生了娃，一切稳定下来，我给你买花衣服穿。”

黑娃妈临盆的时候，黑娃爷爷和黑娃外公套上牛车，拉了几车包谷杆子，在胡家庄村外的野地里搭了一个棚子。黑娃就是那个棚子里落了地。

黑娃爷爷得知黑娃妈生了个带把的儿郎后，立时眉开眼笑，头顶那几根稀拉拉的头发也根根直竖起来：“我总算可以心安理得地闭着眼去见老张家的列祖列宗了。”

黑娃落地的第二天上午，村里分管计划生育的妇女主任王姨就像猫闻到了鱼腥一样踅到了黑娃家。反正已合了心意，黑娃爸干脆利落，咧着嘴笑着说：“王主任，我们是第三胎，该罚多少钱我心里有数。你知道，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呢？等卖了苞谷，卖了稻谷，我一定把罚款送到你家里去，绝不让你再跑第二趟。”

黑娃的到来给黑娃爸妈带来了使不完的干劲，黑娃刚满月，黑娃爸就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南下的打工之路。新老板赏识黑娃爸的干劲，让黑娃爸做了工地的带班。

黑娃周岁以后，黑娃妈把黑娃留在家里，又到南方干起了老本行。黑娃爷爷奶奶的身体还十分硬朗，除了专职照看黑娃之外，还顺带着种了二十多亩地。没有几年的时间，黑娃家已成了村里少有的富裕之家。

黑娃和丽娃同一个村民小组，俩人同岁。丽娃爸妈也常年在外地打工，丽娃和黑娃一样，也由爷爷奶奶带大。丽娃是家里的老大，丽娃还有一个弟弟，名叫飞娃，比丽娃小三岁。

一儿一女一枝花，丽娃爸妈却体会不到一枝花的快乐。丽娃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丽娃妈自己打工挣的钱都还不够自己吃药。有时候丽娃妈病重，丽娃爸还要歇几天工，专职伺候丽娃妈。

丽娃爸本可以凭着气力到工地上挣更多的钱，但为了照顾丽娃妈，丽娃爸一直都和丽娃妈呆在同一个食品厂里。丽娃爸做搬运工作，丽娃妈是流水线上的普通工人。虽说丽娃爷爷奶奶在家里种了十几亩地，但能有多少收益呢？

丽娃小时候爱到黑娃家看电视，黑娃家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黑娃也舍得和丽娃分享。黑娃没事的时候，也爱到丽娃家玩，丽娃家破破烂烂，什么好吃的也没有。

黑娃对丽娃说:“等我长大了，给你盖一座漂亮的大房子，还要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丽娃高兴得活蹦乱跳，伸长手指头要和黑娃拉勾勾，并唱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谁变谁是小狗。”

黑娃摆出一副男子汉的架势说:“我是男子汉，说话一定算数，不过你要先教我做作业。”

黑娃调皮捣蛋，啥作业都不会，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学校里的特俗学生。丽娃听话乖巧，聪明伶俐，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

有一次语文课，黑娃拿手指头偷偷地戳前排女生的后背，那女生起初不敢说话不敢动弹。黑娃胆大起来，加大了手上的力度，那女生忍受不了，站起来向老师报告：“老师，张黑娃用手指头戳我后背。”

老师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教棍“棒棒棒”敲打黑娃的桌子：“张黑娃，你在干什么？再捣乱你就站到教室外边去。”

黑娃怕老师的教棍打到自己的手，慌忙地把手往怀里缩，不缩还好，一缩，老师的教棍正好敲在黑娃的手背上。黑娃痛得龇牙咧嘴，一会儿时间，手背上便起了鸽子蛋大小的一个包。

黑娃爷爷奶奶找到学校，几乎要把学校搞个底朝天。老俩人叉着腰，站在办公室里和校长大吵大闹：“黑娃上课是不应该乱戳别人，但老师体罚学生就应该吗？我们家黑娃已是四代单传，万一出个啥事，你们学校担待得起吗？”

最后，无意间打到了黑娃手背的那个老师拿出了黑娃的医药费，又给黑娃爷爷奶奶赔礼道歉才算了事。从此以后，黑娃就成了学校里的特殊人物，老师们避之而唯恐不及。

大人们看着天真烂漫的黑娃和丽娃，纷纷嬉笑道：“瞧这俩娃子，人小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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