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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一代 第三十八章

2023-5-27 17:11| 发布者: 流浪的松鼠| 查看: 5089| 评论: 0|原作者: 流浪的松鼠

摘要: 得知丽娃爸妈用丽娃的彩礼钱在城里全款买了房,黑娃妈几近崩溃。
黑娃家有一分自留地,和菜贩子王婶家的自留地毗邻。就是在这小小的一分自留地里,黑娃妈的情绪几近崩溃了。
刚分田到户那会,张岗村的农业机械化还未起步,犁田耙地全靠慢悠悠的牛。那时候黑娃爷爷年轻,一天干到晚也不觉得累。
八十年代末,黑娃爷爷卖了耕牛,又添了几百块钱,换了一台小八匹,从此,黑娃爷爷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喂牛了。再后来,个别有眼光的村民购买了大型农机具,为村民们提供有偿服务。黑娃爷爷的小八匹不知不觉退居二线,唯一的用武之地也就是那小小的一分自留地了。
此时的黑娃爷爷已年过六旬,气力一年不如一年,虽然黑娃爷爷没有说过累,但黑娃爸还是看在眼里,劝黑娃爷爷说:“你和我妈都老了,把大田管理好就行了。小块地种着太麻烦,留给王婶吧,王婶对咱家有恩。”
黑娃妈躲计划生育那几年,王婶的丈夫是生产队长,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儿王婶都知道。黑娃之所以能安全降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王婶的通风报信。
村里有几个老人回忆过去,掰着手指头掐算过:“计划生育吃紧那几年,咱张岗村被抓去引产的孕妇少说也有十几个,那叫一个惨呀,特别是二队麻子家的,现在回想起来,后脊背还直冒冷汗。”
麻子老婆已经连着生了两个女娃,第二个女娃满月以后,村计生干部便找上门,催促着麻子老婆到镇计生办结扎。麻子把老婆藏到外地,又每隔两个月花钱从外地买回孕检证,交给村妇女主任应对检查。
秋收以后,麻子老婆又怀了孕。麻子对老婆说:“这两年棉花行情好,我看,咱家的十五亩地都种麦套棉,明年卖了钱,好交计划生育罚款。”
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年夏末以后,连着一个多月的阴雨天气,进入成熟期的棉花倒发青起来。黑油油的棉花叶子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即将吐絮的棉花桃子整日浸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腐烂大半。
眼看着麻子家的十五亩棉花都要烂在雨肚里,抢摘棉花成了麻子家整个秋天的中心任务。久不露面的麻子老婆也蒯着筐子,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出现在棉田里。麻子老婆仅在棉田里干了三天活,就被专职计划生育和棒子队的人抓走了。
子夜的钟声已经响起,麻子和麻子老婆还在昏黄的电灯下剥着棉花。腐烂的棉桃比不得盛开的棉桃那样好剥,需双手用力捏开棉桃,再一瓣一瓣地把棉花瓤子扣出来。
尽管这些棉花瓤子已经红的红,黑的黑,还散发着腐烂的臭味,但麻子和麻子老婆还是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完全地扣净每一瓣棉花瓤子。
麻子很有些困,偶尔眯个盹,又立即强睁开眼,继续扣棉桃,麻子老婆亦是如此。麻子对老婆说:“都过十二点了,你先去睡吧,我再扣一会。听说熬夜对胎儿不好。”
麻子老婆刚躺下不久,门外就响起了嘈杂的声响。麻子一听,有队长的声音:“麻子,你老婆在家不?”
麻子内心一紧,预感到情况不妙,忙搪塞着说:“不在。今天下午我们吵了一架,她气呼呼地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麻子本想说他老婆已经很长时间不在家了,但话到嘴边又临时改了口。一个大活人腆着个大肚子在棉田里干了三天活,说很长时间不在家显然很难搪塞。
“咚咚”几声巨响,门外的人踹开了麻子家的大门。队长在前,计生干部和棒子队的人在后,一拥而入。那群人进到屋里,凶狠地把麻子推到一边,径直闯进里屋。
里屋的窗户虚掩着,床头并排躺着两个熟睡的小孩,大的五六岁的样子,小的似乎刚过完生。
队长一个箭步跨到窗户旁,打开手电,往远处照去。一个光光的脊背出现在亮光里。那脊背慌里慌张,隐入麻子家后的一条沟渠里不见了。
“追。”队长大喝一声,带着一群人追了出去。屋外狗的叫声,人的咒骂声响成一片,手电的亮光也交织成一片。麻子一脸麻木地立在屋里,六神无主。
须臾,两个棒子队队员驾着光着膀子的麻子老婆走了回来。其中一人对着麻子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妈的,不老实。还想骗我们?”
妇女主任冲麻子说:“去,找件衣服,给她穿上。都是啥人?也不害臊?”
麻子老婆已吓得哆嗦成一团,双手愣是伸不进衣袖里去。妇女主任一把扯过衣服,披在麻子老婆的肩膀上说:“快走,到计生办引产去,顾不得那么多了。”
麻子跟在那群人的身后哭哭啼啼:“求求你们,放过她吧。你们要啥我都给。再有半个月她就要生孩子了。”
队长回转身,照着麻子的肚子就是一脚:“就是今天生孩子也不行。违反国家政策你还有理了?”麻子哀嚎一声,仰躺在地。
计生办的医生给麻子老婆打了催生针,过了三天三夜麻子老婆也毫无反应。医生又加了十倍的药量。须臾,麻子老婆腹痛难忍。阵阵强烈的宫缩以后,麻子老婆诞下一奇特的男婴。
那男婴通体白胖,手脖子、脚脖子藕节似的,裤裆里的小把把竟然翘得小钢炮一般,还哇哇地哭了一个多小时。那哭声,像昏天黑地里蝙蝠的厉叫,像荒山野郊坟茔里女人的惨笑,让人不寒而栗。
男婴断气后,被麻子直接扔进了计生办后院的茅坑里。麻子表情麻木,喃喃自语:“既然你不要爸妈了,爸妈要你还有啥用?”
那死婴在茅坑里翻了几个身,搅得茅坑里屎尿乱溅。那死婴的小把把犹如钢钻,还打着旋,把茅池子的墙壁戳了好几个大洞。
无论那死婴多么倔强,最终都会在茅池里化成血水烂泥,和屎尿融合,魂归原野。
这件事的轮廓应该不假,但经过一个又一个村民的传言也就慢慢地变了味,变得恐怖,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黑娃爸未雨绸缪,每年都会在腊月年关里趁着夜色,蒯上一篮子鸡蛋或提上一壶子芝麻油给王婶拜个早年。
王婶总是推辞:“客气个啥,都是自家人。唉,你家已是三代单传了,不容易。”
黑娃爸说:“有些事还要靠王婶帮忙呢,这一点心意,不算啥。等我们生个带把的,再好好感谢王婶。”
黑娃妈虽然躲过一劫,但黑娃爷爷奶奶却跟着遭了罪。棒子队的人把黑娃爷爷奶奶关到小黑屋里,三天三夜不许睡觉,不给吃喝,还偶尔拿出棍棒恐吓一二,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追查黑娃妈的下落。
黑娃爷爷奶奶也是豁出了老命,虽然饿得饥火烧肠,肚子塌瘪,但老两口就只认准三个字:“不知道。”
抓计划生育的人毫无办法,只得骂骂咧咧地开着黑娃家的小八匹,拉走了黑娃家的猪、鸡、粮食。有个肥胖的计生干部还要让棒子队的人扒掉黑娃家的房子,多亏了王婶的丈夫从中说情,黑娃一家才总算没有露宿荒野。
黑娃妈回来以后,王婶又把这一分自留地还给了黑娃妈。黑娃妈也学着王婶那样,在自留地里种上蔬菜,吃不完了就拿到集镇上换些零钱。
秋收已近尾声,举目空旷。裸露的原野上到处都是村民们焚烧苞谷杆子留下的灰烬。一阵风起,无言的灰烬漫天飞舞,向满天的浮云展示着生命尽头的落寞和无奈。
又是逢集的日子,黑娃妈和王婶一起早早地来到自留地采摘蔬菜。货卖一张皮,采摘的蔬菜要三六九等地分门别类,去除腐烂的部分以及草屑等杂物。
一夜微凉的西南风,促使汉江平原充裕的水气凝结成晶莹的露珠,低垂在翡翠样的白菜叶子上。那丰腴的白菜叶子伸展着宽大叶片,尽可能多地享用着甘露的滋养。
火红的朝天椒一簇一簇,高举着火红的小手,比黑娃妈和王婶更早地迎接了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人人都渴望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为之奋斗,为之拼搏,为之希翼。这些看似没有生命,没有思想的辣椒和白菜又何尝不是呢?
四下里静悄悄的,那些会叫的蛐蛐们在宛若凝霜的露水之下都闭口不语了。偶尔一两声青蛙的鸣叫,给这静荡荡的清晨陡增了几分活力。
王婶割好韭菜,一边坐在地上捡摘一边神秘地说:“听说了没?张勇两口子在城里全款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的大房子。”
黑娃妈稍一愣神,停下手里的镰刀,转个身,面向着王婶问:“啥时候买的?咋连个动静都没有?”
王婶左手抓起一把摘好的韭菜,右手捡起一小攥稻草,三两下挽花一般捆好放在菜篮子里说:“大前天,大前天刚买的。就他家那个样,哪有啥钱买房子?还不都是丽娃的彩礼钱?用彩礼钱买的房子,他敢张扬吗?”
黑娃妈似有所悟地说:“我说呢,前天在村口碰到张勇慌里慌张的,我问他干啥,他只说要到广州打工去。”
王婶撇撇嘴,鄙夷地说:“这就对了。头一天买好房子,第二天张勇就走了。”王婶又说,“看这一家子,干的都是啥事儿?也不怕外人戳他们的脊梁骨子?”
黑娃妈沉默不语了,内心里五味杂陈,“再让丽娃把彩礼钱带过来”那幻想出来的希望,也像美丽的肥皂泡一样彻底地破灭了。
当天上午,黑娃妈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不是找错了客人的钱就是给客人拿错了韭菜,惹得好几个客人几乎都要和黑娃妈吵起架来。
给客人多找了钱或是多拿了韭菜,爱贪小便宜的客人得了好便默不作声,等黑娃妈回过神来,那些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只有一少部分诚实的客人会调侃着说:“像你这样做生意,早晚都要把本钱赔进去了。”
给客人少找了钱或少拿了韭菜,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些客人会毫不客气地指责黑娃妈。倘若黑娃妈稍有疑问,那些客人就会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摊开手里的钱或韭菜大声嚷嚷:“你瞧瞧,你瞧瞧,多亏我没有离开半步,我要是离开了,还真叫说不明白了。”
王婶劝黑娃妈说:“别想它了,气坏了身子骨是自己的。钱都已经给人家了,人家想咋花就咋花,只要他不怕他姑娘将来受苦。”
黑娃爸对丽娃爸妈的行径也是恨之入骨,电话里说:“你给丽娃打个电话,让丽娃看看她爸妈做的都是啥事。”略做一顿,黑娃爸又说,“算了,还是别打了,省得惹一屁股骚。”
黑娃妈说:“打,为啥不打?丽娃再怎么样,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向着她爸妈。”但最终,黑娃妈也还是没有给丽娃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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