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妈又花了大几十块，买了两箱牛奶，打算让黑娃去接丽娃。拎着沉甸甸的牛奶，黑娃妈心疼肝疼：“又是两箱牛奶，又是两箱牛奶，送给谁，谁还念扯个好，送给她娘家算个啥？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喽。”说到最后，黑娃妈还拖起了长长的尾音。 黑娃爷爷说：“知道那是肉包子打狗你就压着自己的脾气，少去招惹她。等过几年赛娃长大了，她也就慢慢地息了脾气。” 黑娃妈委屈地说：“我压着脾气？她这次回娘家我根本就不在家，和我有啥关系？” 黑娃爷爷说：“我是说咱们一家人都要忍着脾气，她的无名火，说来就来。” 黑娃妈说：“谁说不是？上次炒黄豆，她吃得多了，消化不良，连着放了几个又响又臭的屁。我啥话都没有说，只是不经意地皱了个眉头，她就骂我‘我看你有屁了都憋着！自己都是粪堆上的屎壳郎，还臭嚼个啥？’你看看，她这叫啥脾气？” 黑娃爷爷苦笑着摇摇头：“那有啥办法？要想将就着过一家人，咱只能装鳖了。” 黑娃提着两箱牛奶，急切地推开了丽娃家院子的大门。太阳从低矮的院墙上斜射下来，铺满了大半个院子。 丽娃家的母猪躺在院墙根下，微闭着双眼，两只前腿向前伸着，两只后腿向后伸着，还似乎刻意露出肚子上那两排雪白的猪奶。那母猪呼扇着耳朵，轻摇着尾巴，还时不时轻轻地哼两声，一副慵懒而又悠然自得的模样。 黑娃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第一次和丽娃一起偷看邻居张科智家的猪娃吃奶的情景了。黑娃记得可清楚了，那是在他和丽娃偷尝禁果后的第三天的下午。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温暖如春，一群群的麻雀欢喜地在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杈间追逐嬉闹。丽娃和飞娃又叮了嘴，丢给飞娃一个白眼便气呼呼地跑到黑娃家玩去了。 连着看了两集电视剧，黑娃出门小解，回来后，突然神秘地拉着丽娃的手说：“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走到大门口，黑娃指着躺在马路边晒太阳的一头母猪说：“你看，那是啥？” 顺着黑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丽娃只看见一头皮肉松弛的母猪袒胸露乳地躺在地上。一排溜十几只毛茸茸的猪娃你挤着我我挤着你，正“哼哼唧唧”地趴在母猪的肚子上幸福地吃奶。 那母猪的猪奶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肥嘟嘟的，像长长的布袋，松松软软，猪娃们轻轻一拱便奶花四溅；有的又瘦又小，黑不拉几，仅仅像个花生米，像个小纽扣而已，也鲜有猪娃喰咂。 丽娃家养的也有母猪，对这场景本不稀奇，但在今天，丽娃却刷的一下子臊红了脸。 黑娃嬉笑着问：“丽娃，你看那些猪奶，为啥有的大？有的小？” 丽娃低着头说：“流氓，不正经。” 黑娃却止住笑声，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我说的就是正经话，别忘了，这也是咱们学的生物。” 丽娃小声说：“猪娃经常吃的奶就大，不经常吃的奶就小。” 黑娃觉得丽娃的回答有道理，又接着问：“那猪娃为啥不换着吃？” 丽娃想了半天回答不上来，就眨巴着眼说：“猪娃感情专一，只吃一个奶。” 黑娃坏笑着说：“屁话，我看母猪想按摩丰胸，只让猪娃吃一个猪奶而已。” 黑娃的话惹来了丽娃的白眼，丽娃抬手拧了黑娃的脸，嗔怒道：“不要脸是谁你是谁。” 黑娃嬉笑着，非要掀开丽娃的衣襟，看丽娃的两个奶子是不是也像猪奶一样大小不一。丽娃双手捂着胸脯躲躲闪闪，但最终，黑娃还是如愿以偿了。 后来，黑娃和丽娃又暗地里观察了村里其它的母猪，发现每一头母猪的猪奶都是大小相差悬殊。至此，黑娃和丽娃总结了一个经验——天下乌鸦一般黑。 丽娃爷爷和丽娃奶奶的膝盖上各放着一筐子花生，手里拿着一把镊子，分坐在堂屋门口左右侧剥花生。堂屋里光线不太好。黑娃模糊地看到一个人的背影，正背对着大门，坐在堂屋中间里看电视。黑娃确信，那是丽娃无疑。 黑娃一阵欣喜，快步地走进院子。丽娃爷爷却冷眼地瞅着黑娃，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说：“黑娃，你来干啥？” 听见爷爷的声音，丽娃并没有像黑娃以前来接她那样热情地迎接黑娃，而是站起身，没有回头，径直走进里间去了。黑娃的内心旋即收紧，一种莫名的失落像漫天的雨雪样漫过心间。这是一个多月以来黑娃第一次看到丽娃，丽娃却对黑娃决绝得如同陌路之人了。 黑娃小声说：“爷爷奶奶，我来接丽娃回家，也来看看你们。 丽娃爷爷把花生筐子往地上一放，起身堵在门口冷冷地说：“把你的东西都拎回去，我们可承受不起。” 丽娃奶奶的语气和丽娃爷爷的语气如出一辙：“黑娃呀，不是我说你们，都一个多月了，你们连个人影都不蹦一个，有把我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吗？” 黑娃一时语塞，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最近太忙……没有时间……来接丽娃。” 丽娃爷爷厉声反问道：“我每次割猪草都看见你妈领着赛娃在路边玩，你还说没有时间？从你家过来有多远？是十里八里还是三十里五十里？下次撒谎可记得要编个好点儿的理由。” 丽娃每次生气回娘家都会向爸妈电话诉苦。片面之词最容易使人失去正确的判断力。丽娃爸妈对黑娃一家人是越来越憎恨，甚至于产生了让丽娃和黑娃离婚的打算。但丽娃爸妈比谁都清楚，离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非他们还了那五十万的彩礼钱。 在怎样对待黑娃这件事情上，丽娃爷爷奶奶并不能做主，幕后的指挥者还是丽娃爸妈。不让黑娃进门，不让黑娃和丽娃见面，只是丽娃爸妈对待黑娃的计划的第一步。 黑娃拎着牛奶站在门口执拗不动。丽娃奶奶说：“丽娃太伤心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劝劝她，过几天了再说。” 黑娃一脸的委屈，一脸的不情愿，仍然执拗地站在门口不走。丽娃爷爷一把夺过黑娃手里的牛奶直接扔到了大门外，又连推带搡地把黑娃推了出去，咣当一声关上大门，插死了门栓。 院子里传出丽娃爷爷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给你点颜色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连我们说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真是气死人了。” 三天之后，丽娃奶奶手拿着一张超市购物小票走进了黑娃家。黑娃妈刚想打声招呼，丽娃奶奶却直接说：“这是丽娃昨天上街买东西的小票，一共七十八块。” 黑娃妈忙拿出一张红版递给丽娃奶奶说：“丽娃住在娘家，已经给你们老俩人添麻烦了，咋能再让你们花钱呢？这一百块你先收下，不够了我再拿。” 丽娃奶奶一手接过红版，另一手好像很随意地伸到衣兜里一摸，便摸出二十二块说：“丽娃是我们的孙女，按理说，我们也应该给她零花钱，可是，我们老两口都老了，也挣不到钱了，实在没有能力给丽娃零花钱了。这是找给你的二十二块，你数数看。” 黑娃妈哪敢接那二十二块？丽娃奶奶板着脸，直接把那二十二块扔在黑娃妈的脚下说：“哼，你还是收起来算了，免得背后有人说我们占你们的光。”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了。 黑娃妈呆楞在原地，连一句送别丽娃奶奶的客套话都没有了。回过神后，黑娃妈连忙给黑娃爸打了个电话。 黑娃爸说：“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依我看，咱们最好找到村里，让村里出面来解决这件事了。” 在村妇女主任王姨和治保主任张叔的陪同下，黑娃又一次走进了丽娃家。这一次，丽娃爷爷爽快地收下了黑娃拿来的礼物，还让丽娃奶奶炒了几个小菜，款待黑娃一行三人，但自始至终，丽娃都没有露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叔先开口谈到正题。一开口，张叔就显出了一个基层干部特有的圆滑模样：“叔和婶都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还要种地还要拾掇家里这一片，已经够辛苦了。她胡翠萍想得怪美，让丽娃住在娘家，自己落得清闲自在。” 丽娃爷爷说：“谁说不是？我们也想让丽娃回家，可是，丽娃回家天天受气，我们看着也心痛。” 王姨说：“自己的牙和舌头有时候都隔落不到一块，何况是过人家？家里人儿偶尔叮个嘴再正常不过，你说是不是？” 黑娃奶奶说：“王主任说得也有道理，但哪一家能像他们一样？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 张叔说：“叔和婶尽管放心，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解决这件事情的。” 王姨给黑娃递了个眼色：“黑娃，当着我们的面给你爷爷奶奶陪个不是，看叔和婶能不能原谅你？” 黑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爷奶奶，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一定好好对待丽娃，绝不再惹丽娃生气。” 丽娃奶奶说：“以往的事我们也不想再提，既然丽娃是你们一家人，可这一个多月以来，丽娃吃的喝的可全都是我们的。” 丽娃奶奶的目的不言而喻，张叔笑着说：“这个不削婶说，我们知道咋办，总不能让你们赔了功夫再赔钱。明天我就让黑娃给婶送五百块钱来，算是对叔和婶的一点儿补偿。” 丽娃奶奶撇撇嘴说：“五百块？张主任也真会开玩笑，现在的物价啥水平？” 王姨说：“需要多少钱婶只管说，不用拐弯抹角。黑娃妈既然叫我们来，我们最起码能当半个家。” 黑娃奶奶笑了笑，问：“你们果真能当半个家？” 张叔拍拍胸脯说：“婶放心，我们是全权代表。要不，我们给你出个字？” 丽娃奶奶说：“出字倒不用，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还能不相信你们？”丽娃奶奶略做停顿，不急不缓地说出一个数字，惊的是治保主任和妇女主任目瞪口呆。 特别声明此篇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请作者会员发布小说及论坛帖子作品时，严格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 本站所收录小说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发表系统收录，不代表本站立场！如有侵权可联系qq2848307643及时删除 |
